芙蓉琉璃

芙蓉琉璃

竹扦小说2025-04-09 04:26:39
一、寂寞空庭春欲晚我这里难得有访客。偌大的一个宅子,是母亲亲自挑选的,可惜太偏。所以静下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寂寞。青石的台阶上落满了花瓣,新的旧的,深深浅浅。叫了琉璃去打扫,小丫头懒洋洋的说,风会吹走,
一、寂寞空庭春欲晚
我这里难得有访客。
偌大的一个宅子,是母亲亲自挑选的,可惜太偏。所以静下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寂寞。
青石的台阶上落满了花瓣,新的旧的,深深浅浅。叫了琉璃去打扫,小丫头懒洋洋的说,风会吹走,何必人来费力气。我白了她一眼,小丫头立即改口道:“明日自然有人打扫。那理轮得到我。”
“明天?”我一惊。
“二月十六。”琉璃简单的说。
明天是二月十六。我就在这一天遇到了江伯约。初春时节,和风轻傅,漫天柳絮飞舞。乘着马车出去游玩,出门时在熙熙闹市中,看见他。那时还是少年时,家徒四壁的穷小子。高束黑发,微微零乱,身上倒是晋魏衣冠,读书人的宽袍大袖,偏偏卷起袖子,斜松着衣领,倒似贩夫走卒。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街角,也不说话,冷冰冰的看着流水一样的行人。那种神色,不知是沉沦世事的默然,还是洞察世情的超脱,寒到人的骨子里。马车匆匆过,只得一眼。我自己也奇怪,当时情景为何自今仍然记得如此清楚。那天玩得尽兴,归来时已经是黄昏,小贩们都已各自回家,街道上冷冷清清。却看见那卖字画的小子,还孤零零的呆在原地,黄昏中神色暗淡。我心中有些不忍,打发琉璃去买他的字画。谁料琉璃回来时却满是怒容,“小姐,他看也不看我,只说不卖。我说你开个价,我们买得起。那个穷小子居然说他一不卖给女人,而不卖给小人,三不卖给俗人。本小姐刚好三样都占齐了,让他守着他的字画饿死吧。”我心中一动,透过竹帘望去,仿佛看到一双桀骜不驯的眼,不觉失笑。想了半响,自己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夜深了,琉璃点上了灯。我回头望去,琉璃垂着头拨弄灯芯,皮肤在灯下白的几乎透明,小丫头眼神有些迷离,手指在烛火中停了好长时间自己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我轻轻的问。
她抬头一笑,“你想什么我便想什么。”
我笑了。人通常的时候都会自以为聪明,以为朝夕相处的人就是最了解的人,以为看透了他的心,岂不知人心如世事,任你法力高强,万般能耐,也不能揣度得十分。
我趴在栏杆上,眼睛有些迷离。黑夜无边无际,天边冷冷清清的挂着几颗星子,像燃尽的油灯,无精打采又勉力支撑,发出暧昧不清的光。原来时光真的可以改变一切,我以前看夜空的时候多爱这天上的星辰,那么光华夺目,高高在上,照得天地流光溢彩,满满的一颗心里充满了无端的喜悦。
原来它们也会变老。
我换上鹅黄色的春衫,对着镜子呵了一口气,把长长的头发放下来,挽成双丫髻,琯上一支钗。再过几个时辰,天就快亮了,马上就是,二月十六。
二、岁岁年年人不同
今天是二月十六。芙蓉等了一年的这一天。她总以为什么人要来,尽管年复一年的失望,可还是年复一年的等待和希望。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也这么紧张,每年的这一天。我心神不宁,在院子里头乱转,从前门到后门。每路过一道门,我就似乎感觉到心在身体里头撞击,还有怦怦的心跳。真是太可笑了。
芙蓉是个很好的姑娘。大家都这么说,现在在汴梁城里,也还有好多人记得她的名字,贤良淑德,坚贞温柔的女子。我要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有那样一个德高望重权势赫赫的爹,每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闲下来伤伤春,写写诗,我也是娇滴滴人见人爱的好姑娘。她活得单纯,想得也简单。她活在锦绣的面,眼中只有绣出来的那些五色花瓣,并颈鸳鸯。我活在锦绣的里,满目只见密密的针脚,解不开的疙瘩。
一天都没有人来。又是空等。正在懒散间。黄昏时,门外有脚步传来。
芙蓉猛然站起来,习惯性的用手掩着胸口。她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怒,欲哭欲笑。看见我在看她,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慢慢坐下来,“可能是有人路过。”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我听。
脚步渐渐远去。“对,路过。”我无力的答,眼睛却一直盯着门,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脚步却又回来。“嘭嘭”的敲门。
芙蓉和我对望一眼,从她的眼里看到我自己的惊恐失措。心又跳起来了。
却是个陌生人。
是个陌生的男人。
“有人吗?”他问了几声,没有人回答。确定主人不在,他还是规规矩矩的把要说的话说完,“小生独游至此,天色已晚,想在此借宿一宿。冒昧打扰,万望恕罪。”朝着不知哪个方向作了几个揖。
真是个迂腐的人。
回身看芙蓉,已经不见踪影。我的心平静下去,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却还是止不住要期望,原本就是一种愚蠢。我坐下来,远远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很干净,一身白色衣衫,穿的整整齐齐,头发束得很好,用碧玉的环挽着。他面目清秀,没有锋利的眉眼,表情温和。他在院子里慢慢地走,欣赏着春天繁繁盛盛的花木。
没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个平常人。平常人,我想,穿着整整齐齐的衣服,做着本本分分的事,遇到权贵自然是低眉顺眼,遇到美人必然目瞪口呆。
不像江伯约。
谁都不能够像他。
我这么想,芙蓉一定也这么想。自从遇到江伯约,她便觉得天下男人都看不上眼,一双凤眼动都懒得动。可是这个独一无二的人,这么多年,音信全无,从没有来看过我们。
“小姐!”我突然听到那个书生惊慌失措的声音。抬头时,我看见芙蓉笑盈盈的站在园子里梨花树下,换了一身白色的长纱裙,肤色如玉,黑发如漆。
她出来了,对着这么一个平常的男人。
三记得那年花下,初识谢娘时
江伯约浦一看见我,也有几分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那种冷冷的神色。我还未开口,他便说:“我不卖,小姐。收起你的同情心。”
我有些尴尬,不如琉璃那样伶牙俐齿,他说不卖,我便不知如何是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放下身份下车,唐唐突突地走到这样一个陌生人面前,在他看来,倒像是一种嘲弄。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琉璃在车上故意高声说话:“小姐!他不卖便罢,给脸不要脸,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听到这话,他倒突然笑了。他慢慢收起字画,卷在袖子里。又像是和我说,又像是和自己说;“天晚了,该回家了。外面风大。”
我看他要走,脱口而出:“你叫什么?”
言罢立即觉得不妥。自己听见话散在风里,捉也捉不住。他顿了顿,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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