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袄
又是一年中秋节,我象往年一样拿出小心收藏的红缎蚕丝棉袄在柿子树下凉晒。这是一件普通的中式小袄,火红的缎面上绽放着大朵大朵的百合花,几忽见不到针角;深绿色的丝盘扣儿是蝴碟样的、玲珑精巧;葱心儿绿的领口、
又是一年中秋节,我象往年一样拿出小心收藏的红缎蚕丝棉袄在柿子树下凉晒。这是一件普通的中式小袄,火红的缎面上绽放着大朵大朵的百合花,几忽见不到针角;深绿色的丝盘扣儿是蝴碟样的、玲珑精巧;葱心儿绿的领口、袖口上浮起蜿蜒飘渺的、金丝云水来。红绿的搭配不仅没有使袄显得俗艳,反倒生出一种牡丹样的雍容华贵之美。红袄在柿子树下飘荡,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与金黄的柿子相映生辉、争奇斗妍。让人由不得想到新娘子的光艳来。
这是我结婚时母亲送给我的压箱底嫁妆。听母亲讲,这件红袄是太姥姥送给姥姥的,到我这儿己是第四代了。
小时候,父母在部队,我是由姥姥带大的。听姥姥讲:太姥姥是南方人,父母早亡,从小在绣房学工,一手的好活计。那时太姥爷流落在当地油坊做学徒,油坊老板作媒成就了这桩南北姻缘。太姥姥以江南女子特有的细腻,婚前缝制了这件嫁衣。让人没想到的是,结婚当天战乱突起,未及更换新衣,便与太姥爷匆匆行礼,拜别乡邻,逃离烽火四起的故乡。后来几经辗转才回到北方老家。那精心缝制的嫁衣却再没机会穿过。
太姥姥生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子,因日子艰难战乱频繁,儿子早年夭折,只有姥姥一个。从小视若掌上明珠。
姥姥有着江南女子的遗传,一头漆黑的长发、纤细的身材,白细的皮肤。自小便在自家油房里打杂帮工。姥姥还是撑船的高手,去郦都老城送油,要走滏阳河水运,都是姥姥与太老爷一齐去。那时的滏阳河运煤的、日用杂货的甚是忙碌,宽宽的河面,深绿得望不见底。早晨,随着太阳升起,河面上泛起粼粼的红光,岸上零落的树木也陡然有了生机,太老爷那双慈祥的眼睛也充满了笑意。姥姥说那是当闺女时最快活的日子啦。
姥姥是勤快而漂亮的,深得父母喜爱。她出嫁时,太姥姥拿出自已最喜爱的、从未穿过的嫁衣---红袄,操着浓浓的南方口音对姥姥说:“闺女,咱们家日子艰难,没有给你缝制新衣裳,你就穿妈这件袄吧”。
“妈,这是您的衣裳我怎么穿呀”?姥姥不太高兴地说。
太姥姥看着姥姥不快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说:“孩子,这件袄虽是妈当年的嫁衣,可我一次都没穿过呀。现在虽说咱们这儿平稳了,可南边你姥姥家还在打仗哪,你们年轻人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过上安稳日子多不易呀,再说家也---确实---唉。太姥姥一边帮姥姥打理衣裳,一边喃喃地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时人啊”。就这样,姥姥穿着这件红祆上了迎亲的花轿。
多少年后,我结婚时才体会到太姥姥当时的心情啊,女人无论丑俊结婚当天是其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而太姥姥竟然没来得及穿新衣裳,在战争的枪炮声中,以避难的方式度过了一个女子一生的辉煌时刻。
姥姥的家境不如太姥姥家,进门后既要侍候年迈的公公婆婆又要照顾年小的弟弟妹妹。弟弟妹妹成家后,又有了自己的儿女。吃饭成了家里的主要难题。村里人经常看到姥姥抱着小的拉着大的到滏阳河边打劳水草,以期能找到可下锅的食物。太姥爷把做香油的手艺也传给了女婿---我的姥爷。太姥爷老两口省吃俭用,靠着自家的小油房,帮补着闺女家养活了9张嘴。到临终还惦记着姥姥一家。
姥姥有六女三男九个孩子,母亲排行第二,18岁就当上村委会妇女主任,她的聪明和能干是姥姥骄傲的。想当年,她带领妇女儿童下滏阳河捞河蚌、打水草度饥荒,肚子不饱可精神旺呵,那绿油油的芦苇荡留下她们多少爽朗的笑声;万人大会上作演讲,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可有几人识得她不认几个大字,全靠死记呢;她走家串巷,调解纠纷,泼妇怨妇哪个不服?!就是现在回到娘家老姊妹也格外欢迎她呢……
在家里她是姥爷、姥姥的好帮手。家务活她能干,象个男孩儿,不怕脏苦,带领姐妹几个不分昼夜编织苇席,盖起三间大瓦房给哥弟取了媳妇。姥爷、姥姥管不下的事她敢管,姊妹也服她管,都知道二姐嘴利心软、讲理明事。
院里有了梧桐树,自有凤凰来搭窝。母亲的聪明能干,在附近出了名,受到了邻县在部队当兵父亲的青睐。他利用回家探亲的机会,在战友的介绍下,与母亲确定了恋爱关系。从此也平添了姥姥的心病。她预感到最能替父母分忧的闺女早晚会远走高飞的。果然,在二人谈恋爱到第三个年头,在部队已提干的父亲到了结婚的年龄,提出了结婚的请求。结婚时姥姥姥拿来只精致小巧的樟木箱子……快人快语的母亲没等姥姥开口就说:
“妈,我知道这是姥姥给您的嫁衣,是您的宝贝。怎么能给我呀?再说现在也不兴这个了,让人说资产阶级情调!”。
姥姥故作生气地说:“疯闺女,结婚还这么高声快语,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情调,只知道你结婚是喜庆事,该红火啊”。
姥姥又放慢口气又说:“闺女,咱家你最钟用,也最与娘贴心,你这一出门将来恐怕要离我最远,不象你姐姐妹妹,婆家都近,这件红袄,你姥姥逢的没穿过,妈过门时穿过一回,你留着它,就当妈在你身边,往后留个念想做个伴。”说着眼圈就红了。母亲没再在说什么,双手庄重地从姥姥手中接过红袄,小心的放在樟木箱里。
第二天,母亲离开家时,姥姥看到女儿崭新的草绿色军装袖口处露出了葱心儿绿色---红袄的袖口,姥姥会心地笑了。
父母亲结婚后,父亲仍在部队服役,母亲带着我和弟弟长年住在姥姥家。我长到四岁时,母亲带着弟弟随军到部队。我依然住在姥姥家,我的童年是在姥姥的怀抱和姥爷的背上度过的。到上学的年龄,就在姥姥村上学。每天晚自习,姥姥知道我胆小都让姥爷掂着马灯接到学校。从村到校中间有一条不太宽的小河,每到雨季都是姥爷或小妗子背着接送,上三年级时,弟弟稍大一点,父母才把我接到他们身边。
在军营的日子,我们随父亲几经辗转搬迁,一直到父亲转业到地方工作,樟木箱子和红袄做为母亲的珍爱,一直伴随着我们。
我做为第四代接过樟木箱的人,是在我结婚前几天。当时姥姥健在,听说心爱的外甥女结婚,特意到我们家住了几天。她知道现在己不时兴穿老式衣服,就没有提红袄的事情,只是默默地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为我嫁衣上钉扣子。我看着姥姥专注、庄重的神情,仿佛看到了太姥姥当年在昏暗的油灯下赶制嫁妆的身影;仿佛体验到多年后,我在儿孙们人生转变时刻的心境。
女人啊,在作家的笔下、在画家的画册里、在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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