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笺小字
说尽平生意
鸿雁在云鱼在水
愁怅此情难寄
——清平乐

一　星语
寂静的夜，夜空广阔，依然看不见满天的星星，它们仿佛都已睡了。只有一颗星醒着，在大块黑云的缝隙间，闪烁着孤独的光芒。那颗星就是我。每个夜晚，我悄悄地守候在天幕上，待你拧开桌上的灯，就有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落到你的窗下，听你踱来踱去的脚步，看你印在窗上的身影。庭阶寂寂，秋虫低唱，如水夜色浮起一声叹息，你寻出门来，却见树影斑驳，了无人迹。
还记得吧，红楼别夜，酒阑人散，秋窗外又斜风细雨，银釭下，鲛绡渍透，诗残，话尽。你曾吟着素笺上的诗，无语。我何尝不懂你的苦心，却只能暗为你吟，暗为你落泪，为你写诗，直到疲惫得握不起一管狼毫小楷。
你冒雨而来，又踏雨离去，那盏小小的纱灯晕出遥梦般的黄晕，脚下飞溅起如麻的水珠，你回过头来，濛濛雨雾中只匆匆的一瞥，便消散在千百个轮回中。
夜深了，你的灯已熄灭，我将回到寥阔的天上，像曾经的无数个黄昏，抱膝独坐。守候至天明。
二　痴念
我不知道我从何处来，但我知道我的目的，我要寻访一个人，是一个旧相识、一个梦中的影子。他住在前面的高山上。山与我之间隔着清浅的绿水，水边生长着凄凄的芦苇。我拨开芦苇，荡一叶孤舟，渡过秦风的诗境，终于来到山脚下。
山顶似有琴声飘来，虚无飘渺，只可意会，不可伫听。我轻轻攀援，不扯断一根枝条，不踩落一块山石，只怕惊扰那琴声。琴韵如水，抚慰着我拔山涉水的艰辛，似乎还有别情令人黯然魂销。
我终于到达峰顶，却见冷雾凄迷，苍松静默，余韵在松间缭绕，我凄然四顾，只见一张古琴被弃置巨石之上。我奔到琴旁，手指尚未触到琴弦，忽听到云外一声叹息，琴声随之消散。
我不知道我从何处来，也不知将何处去，我为寻访一个人而来，那个人却已经离去，我愿生生世世在这松峰之上，用这被弃置的古琴，抚那只高山流水旧曲。
三　逃
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晴天了，天像一张没好气的脸，不时洒下几滴悲切的眼泪。而我把这里的日子设想得多么美啊：晨光熹微中在小路上漫步，路边是碧绿的玉米地，空气里是乡村才有的植物的甜腻的气息。傍晚，能看到壮丽的夕阳和火烧云。然而现在一切都相反，这里没有晨光，也不见夕阳，天色阴郁，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屋地被泥水弄得肮脏不堪，工作间一片狼藉。
我背井离家，躲开人群。却被烦躁的情绪左右。那个扰乱清静的影子屡屡出现，在四野阒无人声的山村之夜，抬起手来，抚乱了柔弱的心弦。世界多么无奈，明天多么令人沮丧，乏味地说话、乏味地工作、乏味地做着笑脸，只有靠睡眠才能麻醉自己，明天的明天也将如此。
我背井离家，躲开人群，就是被烦躁包围着吗？我为自己斟满一杯酒——迎着大雨欲来的风，为青春，也为狂想。看那云缝里的月亮多么虚伪，星光黯淡，道路泥泞，杂草从生，一切都充满着生机，傻子一样的执著。但是这欢娱不属于我，我被那影子纠缠，只有在空旷的充满雨气的天底下延宕着，任它欺凌，却无处可逃。
四　致蝴蝶
母亲将奄奄一息的你递给我，你的双翅紧闭着，可怜的小东西，我没有办法再使你舒展开翅膀，纵是有，你看这凋零的树叶，霜风渐紧，再也没有为你明媚的春光。我知道，我们一样有过梦般的季节，记得吗？蔷薇花盛开时，你和野蜂在花从里上下飞舞，我就坐在草地上，那时我多羡慕你，多想能像你一样有一双翅膀，去落在心上人的肩头。
然而时光流转，如今已是萧索的秋天。我黯然独坐，而你颤抖在我的手上，你的季节抛弃了你，就像我的知已。留下吧，我留住你的美丽和悲哀，不要去和落叶腐烂在泥土里，你看这一行行小字，它能消散你垂死的痛苦，为你留住往昔的欢乐和幸福。春天来时，我会带你回到那开满蔷薇花的地方，缱绻如烟的往事里我们会重新找到欢乐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