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残月冷,斯人归故园

苍山残月冷,斯人归故园

纤凝散文2025-04-01 10:32:21
是在今日报上看到冯翔自杀的消息的,整版的篇幅,还有他与儿子的照片,醒目的标题:北川又一干部自杀,天堂里父子相见。报上说,逝者名叫冯翔,生前系北川县宣传部副部长,于4月20日凌晨自杀,现年33岁。是啊,
是在今日报上看到冯翔自杀的消息的,整版的篇幅,还有他与儿子的照片,醒目的标题:北川又一干部自杀,天堂里父子相见。报上说,逝者名叫冯翔,生前系北川县宣传部副部长,于4月20日凌晨自杀,现年33岁。是啊,仅有33岁,大好的年华,怆然别世,未曾死于灾难,却死于悲伤,死于绝望。原以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会感觉到自己是幸运的,会好好地活着,可是,他却在汶川地震近一周年之际,用舍命相随的方式,追上了逝者的脚步。是什么让一个人对尘世绝然至此?无人应答,斯人已远,天地无言。
在报上看到他怀悼儿子的诗《子归吟》:残月映苍山,青草埋故园,思子子不归,寒晖满深涧。思子之痛,人伦之意,诗境苍凉,读之落泪。放下报纸,我立即上网流览了冯翔的个人博客空间,他的网名叫残月苍山,博客空间是黑色,模版上方的背景是一个很大的灰黑的表盘,看不到指针指向哪里,若看到,它一定指向黑色五月那个倾覆家园的黑色时刻或是博客主人怆然离世的一刻,表盘左上方博客名称的位置上八个字怆然入目:残月苍山,青草故园,下缀一行小字:我无法快乐,是因为您不知我的悲伤有多深。忧伤的背景音乐《风居住的街道》兀自低回,仿佛主人生前的心绪百转。
顺着他的博文读下去,好多文字是写给他地震中遇难的儿子的,在网名签名处,是一张他与儿子的合影,照片的下方,他对儿子说:对整个世界而言,你只是一粒尘埃,而对我而言,你却是我的整个世界。最悲不胜悲的是他的一篇《子殇行》,那是他为纪念儿子八岁生日写的,为逝去的人过生日,那种心情可想而知,可用字字血痕来形容,读博文时我一直流泪,当读到他写:“瀚墨,你要记住,一定在天堂的入口处等着我们,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多年之后,我们一定会来找寻你”时我已在空无一人办公室里低低的哭出了声。我想人到此时,对死已然向往了,再有外力促就,谁还想活下去呢,也许了便是好,好便是了了。
如果说悲伤不足似催人赴死,那么悲伤加绝望,是不是就会使人义无反顾了呢?他离世一个多小时前在一篇《我只告诉你三点》的博文里写到:“请您,请您手下留情,不要让我无路可走,真的,我活着,只是因为我相信朋友,相信友谊,求您,不要把我认为最美好的东西,在它背后把残忍的一面撕裂给我看。”他还在一篇《清明记忆的碎片》的文章中写到:“在清明,与多年的至交有了裂痕,经历了那个黑色的五月,经历生与死的痛苦,这一切于我已没什么。我不怪他,要怪只怪这个浮躁的世界。”这篇博文,配着阿桑的歌曲《寂寞在唱歌》,阿桑也逝去了,那歌声象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却被博主人偏爱,是不是他从中听到召唤,我不知道,只知道,他说,“孤单,是一个人的盛宴。聚会,是许多人的孤单”。到此时,我们明白,万丈红尘中,再没有什么,能挽留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了。冯翔说得再明白不过,“求你,不要把我认为最美好的东西,在背后把残忍的一面撕裂给我看”,想必,冯翔终究还是什么都看到了,于是,一切都发生了。
天空中洁白的仙鹤/请将你的双翅借我/我不往远处去飞/只到北川就回——这是冯翔化仓央嘉措的诗以遣怀,北川,他永远的故园,他曾写了那么忧伤的《望乡台》以表达故园的追思,他写:故乡/死亡在那个五月的午后/天空流血的太阳/是故乡死亡最后的眼睑/湔江堆成高高的堰塞湖/是故乡遗留最后的眼泪。他还写到:其实/故乡早已死在我的血液里/骨髓的疼痛 /惊醒每个初春的鸟鸣。看了他的诗之后,忽然觉得所有怀悼汶川的诗都是苍白的,只有他的,是血色丰润的,因为,那是他用生命写就的诗行,有着痛的坚硬的内核,而今,他终于驾鹤西去,魂归故园了,忧伤的音乐再起,滴血的诗行犹在,但苍山月冷,斯人已逝……
隔着茫茫的泪水,我们知道,这个世界终是有罪的,它在人需要温暖的时刻却赠予了一份夺命的幽寒,让孤单的人更加孤单,让悲伤的人抵达了绝望。有好多人如我一样追问,到底谁往冯翔负重的生命之车上又加了最后一根稻草,如果没有人站出来为此担承,那么,就让我们共同忏悔吧,我们有谁敢说,自己是无罪的?!

 2009年4月21日20时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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