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是足够黑暗的距离

懂是足够黑暗的距离

昭懿杂文2025-12-03 17:50:37
当某天有人说:懂你。你且慢庆幸,为之感激涕零。因为懂这空泛的语言符号,它指向无物,悬浮空中,它不是有着七寸的蛇,你永远也打击不到它的要害。而且懂一旦被用到“知与觉”的精神层面,势必在听者内心掀起惊涛骇
当某天有人说:懂你。你且慢庆幸,为之感激涕零。因为懂这空泛的语言符号,它指向无物,悬浮空中,它不是有着七寸的蛇,你永远也打击不到它的要害。而且懂一旦被用到“知与觉”的精神层面,势必在听者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恨不得立即投身洪流,一起知音弹唱,舍生忘死去了,不理会水下甚么暗礁。你无力抗拒懂的温柔探入,心随之沉沉浮浮,如同被月亮影响的潮汐。

最懂得拿捏展懂字要决的胡兰成,初识张爱玲时一句抱怨单刀直入:你怎么长这么高。似乎说,长这么高,这般并肩走着,不方便将手搭上你的肩。她当即震动。这个男人,洞悉了她骄傲面孔后的寂寞。于是为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再在尘埃里开出花来。只可惜他的懂太过泛滥无边,一生情债累累,不为谁作长久停留。她纵有惊天才气,也只是他生命之程的一站中途。争不如做个寻常女子,浑浑噩噩,却守着一蔬一饭携手一生的幸福。胡兰成说自己与女人,与其说是爱,勿宁说是知。这里知竟是可以解脱人世沧桑与生离死别。他果真实践了用知来解脱情爱的纠结。通透如她,怎不晓得他的狡猾,可终究做不到自己文字中的跳脱决绝,无论是在温州回上海时对一江水的啼泣良久,还是在美国时的晚景孤单,苍茫回顾,还是会痛。会为他的懂,为自己的甘心,做无奈而残忍的辩解。

懂,也可以如天使的羽翼,在虚拟中轻盈。金基德的电影《空房子》将懂赋予一个救赎的意义。泰石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独少年,误闯入一所貌似空宅的住所。那房子是冰冷的、缺乏生命力的。女主人善花带着瘀伤的痕,站在阴暗处,看少年翻看她的相册,为她洗衣,修理她的体重秤。温柔的少年与她暴力的丈夫完全不同。她哀怨丈夫从不懂得她常常感觉守在一个空房,与屋内任何一件家具没有分别。而她的丈夫没有耐心辨识她的哀怨,对她的冷漠挥动了拳头。善花的精神孤独与泰石的现实孤独碰撞出一场必然的出轨,他带着她出逃了。这场出轨在泰石被捕入狱后转到了一个奇妙的想像空间。泰石在狱中反复练习,想象着让自己变得轻盈。宛如羽翼无声飘落在任何一处他想停下的地方。他希望凭着意愿隐藏自己的身体不被人看见。出狱后泰石隐了身重返他闯入过的家庭,看人们过着琐碎平庸的日子。其中也包括了善花的家。他和善花及她的丈夫一起同桌吃饭,感受同一度里看得见与看不见的两种人生。善花感知到泰石的存在,当丈夫拥她入怀,她越过丈夫与站在丈夫身后的泰石亲吻(喻示灵与肉的分离?)善花回归了她原本极力抗拒的平庸生活,唯一不同的是,从隐身的泰石那里,她也获得了同一种精神飞翔的轻盈。

只是可怜了那位被置于知与觉对立面的丈夫,为了成就一场具有救赎意义的超想像力的出轨,他被剥夺了警惕与了解。没有人在乎他除了赚钱之外,是否还会抽空想想形而上。

如果说《空房子》演出了一场枷锁不了的灵魂的舞蹈,那么《午夜守门人》则在无处不在的囚禁感中奔赴肉体的消亡。电影的象征味道很浓。犹太姑娘露西娅曾是纳粹集中营中军官马克斯的性奴,也是揭露当年纳粹暴行的关键证人。从集中营逃生后,露西娅嫁给了一名指挥家,上流社会的贵妇人身份一度让她认为告别了阴暗的过去。直到随从丈夫到维也纳巡回演出,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所下榻的酒店的夜班守门人,居然就是昔日纳粹情人马克斯!她迷离恍惚。看似自由平等的生活表面其实她从未逃脱过过往的被囚禁感。阴冷逼仄的心理空间随着马克斯咄咄逼人的再度占有与施虐,带给她难以言明的爱恨交集。她不自觉地呈现出对黑暗的迎合,沉湎于这种非正常态情欲。她究竟是在被奴役中获得真正的性快感呢?还是借助损身不恤的行为来完成对过去的弃绝与憎恨?

露西娅身上有一种享受被损害与被囚禁的受虐气质。情人在两性关系中表现出来的强势与控制欲,反而成全了她解救自身的渴求。其实这是极度恐惧之下的彻底反叛。当某种情绪,你无法抵制也无法消除,那么直接走向它,将被动的承受化为主动的担当,反而获得了有限范围内的无限自主性。这种无限,就是自由意识的选择。恰如,你被囚禁于一间密室,室内只有一扇门通向外界,你被预先告知,如果打开这扇门,你将会被门后的猛兽杀死。但你要摆脱囚禁,那扇门是唯一途径,你索性走向它,走向未知的恐惧。因为你的决定很可能真的会跳出一头猛兽,但也有可能走向光明与自由。在极致的恐惧中,你摒弃了自身,怀着接近祭奠仪式的走向未知,选择不是获得解救,就是彻底的毁灭。电影安排露西娅和马克斯死于纳粹小团体的同一发子弹,结局刻意模糊了受害者与伤害者的清晰界定,而更关注人性的复杂与可商榷的道德判断空间。她和马克斯的畸爱,更象是一种相互成全的关系。

胡兰成的用智,泰石的用悯,马克斯的用欲,都有意无意的启开“懂”的按钮。被懂的光照遮蔽下的谎言、自私、恐惧与邪恶,犹如一尊处于逆光的金漆神像,你对着神像顶礼膜拜,为那点光亮感到莫大的幸福,你并不知道光会将你引着何处。但纵使走向牺牲、虚妄与荒芜,你也会为自己做出的自由意志的选择而凭空伟大。

我似乎对懂表示怀疑与犹豫,也许未必,是因为相信才感到惶然吧?懂真有那么危险?不。不是危险,而是不可及。是自以为是,是盲从,是飞身扑火。这才是需要对它警惕的地方。一位叫天蝎的朋友,写文章总是撕破一切的粗砺与凶狠,别人误以为他愤世嫉俗,恰恰他是个残存的理想主义者。他说他时常感到黑暗。这种黑暗当然与物理概念无关。我现在,似乎茫然。看光不是光,看暗不是暗。写下这堆乱七八糟,究竟想表达什么?

什么也不表传达。还是以一段虚构的对话来结束此篇罢。随你怎么想。
天上的每颗恒星都在努力发光,可夜空还是保持黑暗。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诞生在140亿年前的宇宙仍在不断的膨胀,随之带来的红移效应给星与星制造了一个遥远的足够黑暗的距离。再说恒星也不会永远的释放能量,终有一天,星会变暗。没有一颗星可以对抗这么遥远的时间与空间。
当两心相遇,一颗心在努力地发光,另一颗心也在努力地发光,希望彼此能光照对方。然而象天上的恒星一样,心与心也隔着一段遥远的足够黑暗的距离。没有真正的温暖与照亮。无法到达的的心终于疲了,暗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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