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几部家喻户晓的喜剧，我并没有看过太多金·凯瑞的电影。虽然朋友对他的评价颇高，可仅凭那几部电影中夸张的面部表情是无法让我对他有太高评价的。惟一记忆深刻的是他在《神探飞机头2》中爬上山顶高呼“theloser”的样子。这当然和我对喜剧的定义有关（老朽认为所有的历史都是悲剧，基调是雄浑厚重的；而所有的生活都是喜剧，基调是轻快荒诞的），也许也和好莱坞的商业操作有关，当他那张独一无二的脸成为招牌时，想在戏路上有所突破恐怕也不是他所能决定的。据说金·凯瑞也曾经历颇多坎坷，我也因此对他较为欣赏。《楚门的世界》是我看过他的电影中惟一的例外（也许还有其他的，只是我从未涉猎而已），我还是比较希望他走这样的戏路的。

总体来说，这是一部很单纯的电影，情节没有太多的跌宕，甚至觉得最后楚门航海远行时有些太过刻意，怎么可能那么多人里面竟没有一个人会开船呢？这部单纯的电影本来就是一个现代寓言故事，作为一则寓言来说，也没有必要太过苛责于细节。它是以创意的深度，而不是细节的表现力取胜的。

影片的原名叫作“TheTruemenShow”，所以可以直译为“楚门的世界”，那么，是否可以稍微引申一下为“一个真实的人故事”？那个脸型有棱有角的导演基斯督开场时就表明楚门是一个“真实的人”，影片最后楚门质问“一切都是假的？”他回答：“但你是真实的。”

那么他究竟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人呢？除了他巨星的身份外，他又有什么不真实呢？最大的疑问是，剧本里的人生缺少生活特有的种种偶然因素，所以很难想象楚门会有健全的人格——而这并没有在影片中反映出来，这可能已经是属于细节的问题了，不是作者的着力所在，是他有意忽略的地方。他的潜台词十分明显：他是把楚门作为一个真实的人来塑造的。——所以引申为一个“一个真实人的故事”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允许的。并且如果把这作为一则反映现代人的寓言来看的话，这个名字还是比较贴切的。

一个现代社会的悖论

“隐私”在影片中是一个关键词，中间插播那段对基斯督的访问时，曾提到这个他是个“十分看重个人隐私的人”，而他创造的楚门却是一个毫无隐私权的人。那个很有政见的女演员在责难基斯督时也是以“隐私权”入口的。

前不久，“美国在线”泄露了一份65万用户的数据资料，引发人们对互联网个人信息保护的质疑，一度人们使用google时也变得谨小慎微起来。相关案例当然不止这一个，诸多高校安装摄像头也曾引发相当的争议。随着科技的发展，满天的卫星，充塞在身边的各种电波，“隐私权”正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并且，在“个人意义”愈发被认可的今天，“隐私权”捍卫战又作为对权威暴力的反叛而日益受到重视。当我们没有干涉公共安全的时候，没有人有权力侵扰我们的生活，媒体大亨当然不行，国家机器更加不行。文明的进步必然伴随着个人领域的真正确立，任何不经允许的侵入都是一种暴力，指某种专制的影子。也就是在这种较为强势的思潮下，《楚门的世界》曾一度作为捍卫“隐私权”的杰作被提及。然而，随之而来的问题却不仅仅是这些。楚门作为受害者被同情的同时，还会作为成功者而让人羡慕。这也是隐藏在主体之后的另一面。

和诸多“隐私捍卫战”相对应的，是当代社会中另一个致命痼疾——孤独感。人人都渴望倾诉，但要么是因为邻人虽众而缺乏倾听者，要么因为倾听者虽众却缺乏理解者，这愿望总是在不停碰壁，于是孤独感随之而至。这也就是有人戏称当今“酒逢千杯知己少”的原因。作为明星的楚门在这方面却有无可比拟的优势——至少看上去如此。那些因他的逃离而鼓掌的观众们，那些随同楚门共同承担喜忧的观众们，所有这一切都使楚门立于孤独感的另外一个极端：他甚至丧失了孤独的权力。而正因为这一优势的存在，和楚门的不安相对的，总会有人想办法能够在他身边出境。现实中相对应的例子是人们挖空心思出名，希望因此获得的话语权能弥补孤独，极至者如同芙蓉姐姐、木子美之流。这也就是悖论的所在，人们因孤独而来的倾诉欲让他们象个露阴癖患者，他们作为暴露狂的同时，又希望能给自己弄个遮羞布。

这当然是“十分看重个人隐私”的基斯督认定楚门是幸运的原因。他独断专行的风格和众人对他的惧怕都隐隐昭示着孤独的苦楚。孤独的原因多半是他说的“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谎言”，这大约属于那种“风号大树中天立，日薄西山四海孤”的大孤独，对这种孤独而言，缺少的绝不是倾听者而是理解者。无疑，在这样的人眼里，楚门是有幸福的理由的。我并不觉得他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楚门离去时他流下的泪水多半出于一种类似父亲的情结。甚至于可以想象他故意制造的差点让楚门丧命的风浪也是一种试炼，要知道这个从温室长大的孩子学不会坚强的话，又如何面对外面那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呢？更有意思的是他称那个女演员关于“隐私权”的话是一种“政治观点”①。天知道，若那真的是一种“政治”观点的话，那女演员对楚门的爱情恐怕就不是那么单纯了。

当然，楚门是作为一个如此极端的例子出现，并且当“隐私”变为“隐私权”，暴露变为“暴力权”的时候他们可以在人权上获得同一性，导演就成了“权威”的象征，我这般复杂的分析就更象是戏说了。就算它真的单纯是为着修补而作的话，也不能否认，这个世界却是孤独的暴露狂居多的。

注①：因为并没有去看英文的原意，所以那句话是否翻译为“政治观点”还不怎么确定，权且这样用着，至少不会有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