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忘烟水里

两忘烟水里

肥田草小说2025-05-15 10:32:34
在巨大如水车,旋转不停的轮回盘前,他终于不舍,跨上一步拦在她的面前,表情凝重地问:你果真要去么?人世间,又有什么好?她咯咯地笑落满地的繁花,歪了头反问:可是,人世间,又有什么不好?(一)她本是这金莲池
在巨大如水车,旋转不停的轮回盘前,他终于不舍,跨上一步拦在她的面前,表情凝重地问:你果真要去么?人世间,又有什么好?
她咯咯地笑落满地的繁花,歪了头反问:可是,人世间,又有什么不好?
(一)
她本是这金莲池中的莲花仙子,名叫碧瑶。自她离去,池中绿荷也凋谢了,他一日一日守望在清浅的金莲池里,从这头游向那头,翻个身,搅起一池子碧波荡漾。
这该死的寂寞呀!
到底忍不住,化作一个逍遥不羁的四方游医。到人间,去寻她的下落。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十七个不眠不休的晨昏,掐指算来,她今年刚好十七岁了。
可是人间自有人间的规矩,十七岁的女子,大都深藏闺阁,他只有趁着上门给人瞧病时,漫不经心地从侧面打听着她的下落,十分不易,在城镇间辗转,半年下来,居然没有觅得半点踪迹。
春天的时候,他来到锦州。曾员外家的小姐身体微恙,请他去瞧病。
穿过曲曲折折的水谢,有鱼儿不时地跃出水面,欢快地朝他摇着尾巴。他抬起头,看见半山腰上几株海棠掩映下的一间小亭,亭中女子,穿一身杏子黄的衫子,凭栏远眺。虽是背影,可是他的心间犹如黑暗里春光拂来,惊喜万分。他想:这个背影,这样妖娆。这一次,定是她了。他的脑中心中俱是金莲池中她亭亭玉立的模样,想一想,都有些痴了。
及至绕到她的跟前,他又狠狠地吓了一跳。
近在咫尺,竟看不清楚她的容颜。她的半张脸,自额间到唇边,血肉模糊,流着脓血,烂成一片,乍一看触目惊心。
春寒料峭,半山亭的风夹着微微的寒意,吹动着他藕色的单衣,他冷得全身一凛,却也顾不得许多,放下医箱,挨近前去,皱得眉间觱出几道刀削的纹来,冷冷地问:怎么搞的?竟会烫到这般模样?
他的口气一向如此,纵是心中疼得流出了血,嘴里的话也是云淡风清,叫人猜不透心思。
那黄衫女子,娇羞默默的低了头,不答话,过了半晌才轻声问道:“金神医,劳烦你,这伤到下月初五可以好得全么?”
下月初五?他低头打开医箱,找出两包白纸包着的药粉,混在一起,停一停,说:看起来像是热油烫的,又烫得极重极深,怕是没这么容易好的。他的口气清冷寡淡。她听了,半晌无话,一滴一滴地就落下泪来。
他顿时慌了手脚,顾不得许多,捧住了她的脸,将那晶莹的泪一颗一颗地从眼角接到掌中。口气硬硬地责怪:还想不想好了?这刚上的药,一沾上你的泪,可是雪上加霜知道么?
他这么一说,她倒忍住了,仰着一张脸,不让那些泪流下来,湿了的睫毛像两只湿了翅膀无力飞舞的蝶,楚楚的模样,更让人心疼。他心中一动,轻轻地道:只要你不怕疼,按时敷药,兴许下月初五能好。
她听了他的话,咯咯一下,竟笑了出来,露两颗洁白刁钻的小虎牙,全然忘记那笑不露齿的陈旧规矩。他只觉眼前亮闪闪,心中就盛开一朵五彩的花来。恍惚中又有些疑惑,在金莲池中,怎么就从来没有见过她有两颗如此可爱的小虎牙呢?是没有注意罢!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一旁的小丫头,接了嘴道:婉玉小姐,不如将那些嫁妆上的龙凤呈祥的图案交给李妈去缝算了。
我自己的嫁妆,总不舍得给那些手脚粗笨的下人做。她上好了药站起身来,脸有些红了。轻轻地使个眼色,暗示小丫头别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可那小丫头,却不明了,只是低了头一个劲儿地念叨:就是因为绣得太晚,才会把那盏油灯打翻烫了脸。还好没伤到眼睛。你看多险呀?
他呆呆地立着,好半天才理清楚头绪:下月初五,就是她出嫁的好日子了吧。所以她才急着将这伤在那天来临之前治好!
一个闷雷轰地下来,劈在他的心上。他突然之间怀念起那些徜洋在金莲池中的日子,起风了,她在水中摇曳生姿,他就在她的身旁游来游去,听她咯咯地笑声,在池中翻出一朵又一朵金色的浪花。千年的岁月就这样倏忽而过。
而为何堕入这迷茫人间,电光石火,沧海一粟,却到底错过了。
他想,她一定对这一场婚姻抱着美丽的痴想,要不,怎么会一针一线,亲自来绣那些嫁妆呢?那嫁妆上面的图案,定是鸳鸯戏水,蝶恋花飞,龙凤呈祥的吧?他突然想起,当日她对他说那句话:人间,有什么不好么?
是呵,有什么不好呢?这人间烟火,举案齐眉的幸福。
回到住处,拿一柄银刀自手腕上轻轻地割下去,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沸腾鲜艳的血,一滴一滴地落进手边的碗中,碗中的清水也跟着沸腾起来。他自变作浅绛色的水中看见自己清瘦的容颜。叹口气,凄然一笑。
第二日清晨,他去曾府,将那新配制的绛色药粉,交到婉玉的手中,说:祖传秘方,每日晨暮各敷一次,去腐生肌,好了,疤也无一点。她惊喜地自他手中接了那褐色的麻布包,一张丑脸,笑得灿若春花。
他重又走上曲折的水榭,雾未散尽,前方朦胧如梦,不知下一个弯下一个坎在那里。他俯了身来朝着那一池亭亭姿态的荷莲说:碧瑶呀碧瑶,千年的相守,那一个字我没说,你就真的不懂么?
那一声叹息到底自肺腑深处轻轻地呼出来,转眼便没了踪迹。
(二)
婉玉出嫁前一夜,谴了丫头来到他的住处,
他低了头正在写一张方子,头也不抬地问,可都好了?
那小丫头抿了嘴笑得灿烂:好了,十天之前就好了,一点疤也没有呢。小姐让我来对你说声谢谢。说着就递过来一只精巧的针炙包,
他的针灸包已经脱了几处线,那日他去府中给她瞧病,她已看见,果然是有心之人,他这样想着,微微一笑。
天宫之中金莲池里一尾锦鲤,飞天成龙,入池为鲤。那滚烫的血液,能治人间百病,何惧这样小小的烫伤。只是治好她的伤,却埋下了他的伤。看不到,摸不到,却噬人肌骨,腐人心肠。
替我谢谢你家小姐。请问小姐嫁的是哪家公子呢?他口气如清风流水,看似无心无意地问道。
是苏州城中富商钱至通的独子钱俊卿。
他心中一阵酸涩,低了头去看那只针灸包,淡紫的底子上开一池妖娆的荷花。针法精致,那一池风情万种的绿荷,看一眼便入了他的心。
落脚在这小镇,原本只是为着那个叫做婉玉的女子。他知她就要嫁做他人妇,已不求朝朝暮暮,只求能够常常得到她的消息,知她是否安好,便已心满意足。而如今,她却要远嫁他方,他的心中乱如蒿草,这座城从此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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