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夕，二十二岁，离开学校后靠销售赚钱，然后去自己喜欢的地方旅行。我喜欢那种未知和充满迷惑的行程，因种种神秘而欢喜，然后独自探究它们存在的方式与模样。
每次夜晚对着手机黑色的屏幕，都会映射出一张脸，熟悉而又随时发生细微的变幻。它印证了我青春的历程，如蚕蛹化蝶一般，苦痛甚至面目全非。我也在寻觅和我一样经历蜕变的女子，看她们所展现出的难以忍受的姿态以及之后被生活逼迫成平静的样子。
我知道有强烈个性的人往往会被自己的个性所伤害，知道世间一切公平与不公平都在势不可挡的发生，仍有人在无力抵抗。当街角的落地玻璃投射出我整个身体的轮廓，我也清晰知道自己内心的变化，微小而强烈。
听说故事都是在黑夜发生，所以我越来越害怕漫漫长夜，似乎见到黎明都是一场艰辛复杂的抗争。

01、
六月，我和琳一起去内蒙旅行，火车有力而喧嚣的奔驰了一天一夜后到达。在呼伦贝尔草原，天空变得很低，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蓝，仿佛在远离世俗污浊的同时自身仍保持宁静。琳说，这里是成吉思汗的出生地呢。我点点头，之后望着琳，我知道我们之间有无法磨灭的隔膜与背叛，无论经历时间怎样的冲刷，它一直都清晰且深刻的存在。
第一次遇到琳是在我八岁的时候，当时琳只有七岁。我喜欢她抓来的彩色蝴蝶，放在透明的瓶子里。蝴蝶在瓶子里一动不动，好像快要窒息，我迅速的将瓶子抢过来，把蝴蝶放走，然后我在一旁大笑，像是在炫耀我的强势。琳坐在地上哭泣，我把新买的娃娃送给她，之后一起笑了。
当初那个活泼不安静的小女孩，如何也不会想到日后变得镇静而从容，我们在经历时间和生活的冲撞，以往的形态永久的不会重塑，仿佛行走在黑暗的隧道，只能迷茫的向前。
十九岁的时候我在念高三，琳已经弃学。琳在繁华的商业街上邂逅苏明哲，当时他走在琳的前面，猛然回头，便望见琳，上去用伞帮琳遮住阳光。仅此，他们便互相倾慕，开始恋爱。
苏明哲二十岁，琳兴高采烈的带他来见我时，我似乎没有任何准备，显得急促而慌乱。一个算得上英俊的青年男子，年轻而成熟。琳兴奋的向苏明哲介绍我，他和我握了握手说，叫我明哲就好。
我们在一家西式餐厅吃晚饭，之间聊了很多话，轻松而愉快。明哲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种洞悉的力量，所以俘获了琳的内心。快要吃完时，旁边的两个中年男人激烈的争吵起来，明哲站起身想要阻止他们，琳将他按了下来，拉着我和明哲匆匆离开。
告别时我又瞥见明哲眼神中的安定，似乎一切都在他的熟知之中。
02、
我对学习并没有什么兴趣，学习一般。不轻易与同学交谈，我能清楚感受到自己内心孤傲冷漠的一面，偶尔占据整个身心。
放学时在学校门口遇到明哲，他去超市购物回来，望见我上前去打招呼，我冲他微笑。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他说他喜欢看足球比赛，小时候就知道大人的世界是有目的的，即便踢球，也要穿上不同颜色的球衣，分出胜负。
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行事，日后我们也会变成这样，我回答说。
我已经如此，明哲笑呵呵的说，我们都在被迫遵循一种生存模式，只有抗争或妥协，不容退却。我选择了后者。
转过几个路口，我们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走去。我喜欢这座城市的夜晚，空旷而自由。灯光，黑夜，天空，它们都是存在的，但它们又不能彼此脱离。很多事物都是矛盾的，但又因矛盾而展现逐一特性，没有杂质。我在心里这样想着。
我还想到琳和明哲，琳相对于明哲还很幼稚和弱小，他们因邂逅而相爱，并无过程和目的。这就是琳想要的。
后来我选择了退学，在心里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做出这样的选择。
十九岁，终于开始追寻我所期待的生活。有一点自由，有一些可以自由支配的钱，可以背包去旅行，然后在喜欢的地方停留，邂逅相爱的男子。时光慢慢走向深处，年轮荒芜得无法转动，直到这时，我都不能完全的如愿以偿。
明哲找我一起散步，我应许。秋日已有深黄的落叶，安静而祥和的躺在地上，它们都曾张扬而有活力。明哲说，夏夕，我喜欢你的这张脸，沉静而优雅，仿佛来自海底世界的美丽小鱼，正在流动和成熟。
我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此沉默。
他说了很多，关于人生，哲学，梦想，直至日落。我无法表达和他独处的欢喜，但他属于琳，我应该清醒。
03、
琳新学会做饭，把我和明哲带到家里，做饭给我们吃。琳在厨房忙碌，我和明哲在她的房间里。明哲忽然从后面抱住我，慌张的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暗自笃定，你是我的。
我挣扎开他，心里有些惊恐，不知所措。明哲在旁边点燃一支烟，我依靠着墙壁，慢慢滑落，坐在地上。他过来吻我，我没有反抗，只是流泪，静默而沉重的流泪。
明哲说，夏夕，如果我在琳之前认识你，便不会和琳有丝毫关系，我能感受到我们很近，像拆开的心重新契合在一起一样。
过了一会，琳叫我们吃饭，我很快拭去泪水的痕迹。琳挨着明哲很近，我坐在明哲的对面。琳站起来夸张自己做的菜好吃，让我们多吃。我只吃了一点，推脱说身体不舒服。饭后琳送我回家，在出租车里，她悄悄的对我说，我怀了明哲的孩子。
我一怔，立刻问道，明哲知道吗。
知道，他让我打掉这个孩子，但是我不舍得。
琳，放松心情，不要想太多。
琳点了点头，我下车之后，出租车又送琳回去。
深夜，我总在想明哲吻我的那一幕以及我哭泣的那张脸，它们填充我的脑海，并重复闪现。我感到自己正在走向一种沉沦，无法自拔的下沉，没有人能拯救。
04、
琳在电话里哭泣，说明哲动手打她，逼迫她去医院打掉孩子，但琳誓死保护。
我立刻赶去琳的家里，琳仍在哭泣，十几年来从未见过琳如此伤心。她的头习惯性的趴在我的肩膀上，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将要入睡。我不停的安抚她，解释说明哲只是一时冲动。
过了一会儿，琳的心情好了很多，又和我谈笑起来。我喜欢琳这个样子，把快乐和悲伤分得很清楚，没有用悲伤代替快乐，也没有用快乐代替悲伤。
琳说，我们是十多年的好朋友，有你陪伴，我也知足。
我们还有很多个十年，直至老去，说着我向她摆弄一个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