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至沧海桑田

爱至沧海桑田

牛头散文2025-10-26 22:20:13
薄雾清晨,早起,跑步,路上行人稀少,上班的人,匆匆涌入生活的入口,背影坚定。水汽贴在脸上,潮湿冰冷。许久未消融的冰雪,揭示寒冷和冬季依旧存活。万物只有清静与蚀骨方能让人体察深刻。许久之前,还在求学的旧

薄雾清晨,早起,跑步,路上行人稀少,上班的人,匆匆涌入生活的入口,背影坚定。水汽贴在脸上,潮湿冰冷。许久未消融的冰雪,揭示寒冷和冬季依旧存活。万物只有清静与蚀骨方能让人体察深刻。许久之前,还在求学的旧日里,有段时间,自习以后,便会去操场慢跑,这般习惯延续时日不久,可能一个月早早夭折。世界在跑起来的时候是有所不同的,微微震颤,树木,建筑,人物悉数被追逐后又倒退和遗忘在视野。那些被经过的事物,在下一次碰面时,由于位置视角变换的关系,又是另一番新的模样。不必惦记遗憾,它自会出现在意念之外,给予另一个定义和概念。人生秩序本身拥有的力量,会在轮回记忆之中再度创建已经湮灭的阁楼。盛放痛苦,欢愉,破碎,希望,黑暗,因果……凡此种种最终都有归宿之地。陨落无声,或照耀一时,烟火坠地。不再执念和囚困,着迷之事自行稀释,等待它的是清凉的水,慢慢溶入血肉,成为平常,呼吸,颦蹙,再次于意识之中相遇,如水没过脚踝。它已成为自身的一部分。亲近思想,信手捻来。路边有人家搭帐篷,人群攒动,面容严肃悲伤,走近了,方知是在办白事。绿色红色活纸糊成的高大马匹和轿子,高出一个人头。仰望,亦不觉得僵硬可怖。死生都是值得欢庆的重事。是新的开始,所有旧事归至为零。想起过世亲人。爷爷过世差不多已过去十年光景,彼时我才十岁出头。记得靠在老旧木门边,看身边的哥哥哭的伤心,眼泪也感染悲痛簌簌流下,只为伤心而哭,却不知为何伤心。奶奶一直沉默不语,眼睛红肿,一夜未眠,她已憔悴不堪,闲下来的时候安静坐着,嘴里念念有词。她信佛,初一十五早起烧香。爷爷长她好几岁,娶一房,未有子嗣,后又染病过世。经人介绍,又迎娶奶奶。于我的记忆之中,他是个执拗倔强的人,脾气火爆,从不上街下厨房。旧制度里大男子主义拥护者。晴日,在竹椅上喝茶听收音机,喜欢戏曲,高兴时咿呀唱出声来。这声音仿佛是有魔力,混沌钻进血肉,叫人安心。在他身边昏昏沉沉睡过去,醒来发现天光暗淡,已近黄昏。飞鸟归巢,云霞变化。时间在疏忽之时悄然流逝,杳无音信。他甚是喜欢弟弟,抱着他说话,安静端详,用胡茬蹭他的脸。或许弟弟自小体弱多病,需要体贴爱护,补给身体的匮乏。又或许这般喜爱单纯出自内心,没有外界左右。偶从同学那里得到株蓝蝴蝶,栽于门前。开始的激情不过几日消耗殆尽,懒得再去理会。随心意却是像在浪费生命般得不到诸多理解。有时候,不顾反对孤注一掷的事情,回头发现决定它们的时候,大部分意义和心血都变做了不可理喻,甚至反复询问当下的自己,究其根源,冲动和想要表达自己的证据才浮出水面。初夏一日,发现它开花,果真是蓝色花瓣,素雅大方。没有想象中的娇弱,在弃置一年多以后,自行圆满。当一朵花开在你面前,它必定是耗尽生命的全部力量。忍耐,积攒,释放,成形。这是珍贵的展现,已不做保留,似身体上不肯轻易示人的疤痕。次日,它被爷爷连根挖起。我已忘记当时悲痛的心情,儿时对于某件事物的喜欢是不讲道理的,情绪饱满激涨。不容置疑侵害。对于损伤和夺爱都是会打上不可饶恕的标签。被抢走玩具是要哭闹好几个小时的不甘心。我的耿耿于怀是他挖了我的鸢尾根茎,却是给弟弟敷了腿上不小心磕破的伤。他从未对我有如此体贴的恩慈。仿佛隔绝,只可看见背影。我想,再过几日便会忘记。根本不懂嫉妒和恨所组建的世界。时间可轻松带走它们,不留痕迹。而此刻忆起,却怀疑是否真有过这样一件事存在于童年的罅隙里。我觉这也是真相,既然幻觉和现实都已模糊界限,自当不必考究。他去世前,接受医疗手段对身体的侵入,被病痛吸取精血,体重骤降,不足一百斤,再无食欲,整日打着点滴。再渐渐是打止疼剂。意识模糊,认不清家人。在我看来,这样弥留之际的折磨却是生命最真实可靠的写照。泪水,往事的欢喜,病痛,爱恨,亲情,希望……都已品尝深刻,迎来完结。宿命里的颠沛流离,人生所觊觎的完整美满,悉数归还,再无留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在逐渐了解和磨合之中变的坚韧有力的。所谓等待如若与真善有干系是需等待圆满和丰硕才可遇见的。着急不来也追逐不得。
近来是一直困于思念。仿佛它们是有血肉的已不受支配和控制。
昨晚又梦见奶奶。我于黑暗之中关门见门外有人影闪过,心生惧怖,当下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听见心跳和恐惧。她进来用力抱住我,说,不要怕不要怕,是奶奶是奶奶。我闻见她身上清凉油的味道,知道是真实的她。感受到她的体温,慢慢安静和心安。又于意识之中知晓她已不在我的世界。失声哭出来,醒来已天亮。太多事情在思考过后变的虚幻空洞困入沼泽。长久无法正视自己甚至虚弱和暗淡,就是这样,被在意的事情消耗精力。盛夏一日,她带我入山腰的寺庙,夏日的花午后变的失去精力,她一边焚香,一边嘱咐我脱掉鞋帽,八座佛像分别供奉在三个敞门的房间里,正前方的白瓷盘装着供奉的苹果,细沙的高脚香庐依然燃着香火。我在蒲垫之上跪下,在每尊佛像前一一磕过三个头,所有仪式都是在静默中完成。可能内心惊动,对高大严肃的事物持有敬畏,我问她,我心里默念的话,神明是否真的可以听见?她说,只要心诚,你的心意会随着徐徐香火烟,到达佛祖的面前。她与另外一位奶奶打理寺庙一切。周一十五早起做斋饭,村里所有人家派一人到场啖用。有要求签祈福之人,便焚香陪礼,祈祷安宁。到后来,却是被病痛折磨过世。这让我觉得所谓内心信仰有时又是帮不了你什么,它只会在特定的时间给予不算完整的力量,稍纵即逝,也无长久效用,更不能对抗生老病死,与之形成对峙的抗衡。与佛对视,心静如袅袅青烟,此刻我付之以仰望,脱去内心尘杂,人若要老去,这是必经的没有捷径的道路,是一种无言秩序,是亲近自我的临水对照。
而此时,当我从浸满伤心的场所走过,面容却平淡如水,再也泛不起涟漪。我想,我对他们的爱,已变作身体里的血液。我知晓怀念之人已成为记忆里长久的居民。他们有自己的天地,虽然隔着浩渺时间和宽广空间,但那里依然有他们的足迹。即便世界桑田沧海,荒芜缭乱,我依旧深爱着在天堂里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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