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的记忆——1987年的炉火
儿时的教室是宽敞但不明亮的,就象老师是和蔼但不“可亲”的一样。那时的冬天感觉上比现在要冷的多,(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全球气候变暖的缘故吧)所以就显得尤其漫长。不象现在,夏天开空调,冬天有暖气的,庸庸碌碌,
儿时的教室是宽敞但不明亮的,就象老师是和蔼但不“可亲”的一样。那时的冬天感觉上比现在要冷的多,(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全球气候变暖的缘故吧)所以就显得尤其漫长。不象现在,夏天开空调,冬天有暖气的,庸庸碌碌,眨眼就到过年了。北方的农村,农村的冬天,地冻的硬梆梆的,坑洼的路面踩上去象石头,从家走到学校脚硌的生疼。那时孩子的选择是很单一的,棉鞋一律是条绒面的,所不同的是男孩一般都是黑色的,女孩都喜欢红色的(不喜欢也只能穿黑色的了),鞋底也有两种,一种是白塑料底,一种是黑轮带底(胶皮底),排列组合一下,也就四种穿法。也有一种是左脚穿右鞋,右脚穿左鞋的,那是俺村的傻子,今天就不提他了。
我喜欢穿白塑料底的棉鞋,理由是光滑儿,特适合溜冰。不过溜个把月也就把底磨透了,有的时候甚至连袜子也磨透了。我没当回事,家长也从没发现过,那时的日子真是稀里糊涂的瞎过呀!一切现在小孩不能承受的,我们都经历过。是一种不用大惊小怪的自然。就象饼子必然要放到嘴里嚼,鼻涕一定要埕亮地蹭在袄袖上一样自然。
教室的玻璃据说在建校时是团结、健全的,只是到了我们上学时就寥寥无几了。偶尔高处幸存的几块有裂纹的,有直角梯形的,还有月牙形的,像妖怪脸的,摇摇欲坠、千奇百怪。现在回忆当时上课走神被老师抓的那一百次里有九十九次都是看那些玻璃惹的祸。北风打着口哨,呼朋引伴的在教室里闯进又钻出,我一边哈着手,一边斜着眼盯着它们,在儿时的幻觉里,他们是有表情有颜色的。往往是一个贼头鼠目的先探头进来看看情况,然后转身跑回去告诉他们的大王,于是俩进来了,仨进来了,最后一群都呼啸而至。他们起先是拘禁的,其次是放肆的,最后是狂欢的。每天都有新的情节,整个一《西游记》的延续。就在白天听风,晚上看悟空的日子里,我的童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也有被这些满当挤出箩筐的东西,比如说做作业啦,做值日啦等等,呵呵,那时无知但很有趣。
腊八过后,冬天已经严峻到了无可复加的程度,学生间也传开了——再冷下去嘴巴就要冻粘在一起了!到时候老师不能讲课,学生不能回答问题,课就没法上了。我有点不以为然,甚至盼望着这天的到来,反正眼皮不会冻在一起,仍然可以看妖怪的。"不生火是不行了",校长占用跑操的时间和全校师生说。于是大家都有了分工,男老师负责糊窗户,女老师负责买窗纸,打糨子。学生们则务必要把自家煤堆里的煤在家长知情或不知情的情况下拎来一篮子,家里没煤的就叫家长挑柴或用竹筐背一筐头苞米骨头。我的分工比较特殊,啥都不用带,只要把我爸爸叫到学校就可以了。大概是我又犯了什么错误吧,也有人找出不少原因说学校要“开除”我,有说是因为我上课爱对着窗户抠鼻涕的,有说我上学路上总是溜冰的,还有说我往小便池外面撒尿的,起先我也有点害怕,但后来就爱咋地咋地了,反正自己早已习以为常了,每次爸爸被老师叫来都是左递烟,右点火。而我的所谓错误就象书本一样被翻过页了。
爸爸是个瓦匠,干一手漂亮的砖瓦活,村里砌砖垒墙的事一般都找他帮忙。于是我的“玩具”从小就比别的伙伴多.有舀灰的大铲,有砍砖头的瓦刀,有亮墙的抹子,还有测量建筑是否垂直的线锥,找水平的水平尺等等。这些足以占满我放学在家的全部时间。在那个刚刚包产到户,勉强能吃饱穿暖的朴素年代里,与同伴相比,自己的生活还算丰富的。
第二天的气氛有点反常,手扶门框探出头来远远望去,是校长从办公室里迎出来,忙不迭地给爸爸递烟点火。感觉我爸是校长,我是校长的儿子一样。如同属于夏天的一天被玉皇大帝安排在冬日里冒出来似的。咋看也不象要“开除”我的样子,尽管那时认为开除的概念可能最多就是很实惠的一顿揍吧!
爸爸骑自行车驮我回家后,就推上小推车带我去挖塘泥。只见他用锹挖到一定深度后便把表层黑色的塘泥铲到一边,下面露出了红色的泥巴,爸爸说那叫"胶泥",是专门搪炉灶用的。尽管那红色的泥巴结着冰碴,冻的象胶皮一样坚韧,但还是被爸爸挖了出来,装了满满一车。
我已经习惯给爸爸当小工了。每次当爸爸左手拿着砖块,右手托着灰板向后伸过来时,即使他不回头说话,我也会把一大铲稀泥倒在灰板上。然后他把稀泥均匀的抹在已砌好的砖层上,小心翼翼的把砖放上去,再用铲柄敲结实。
小学五个班级再加上办公室,一共6个高灶。一下午的功夫就砌好了,这时红色的胶泥就派上用场了。爸爸把它们用水和好,并把点着的蜡烛放在炉箅下面,然后用手抓起泥巴,一把一把地塞进炉眼,在扑朔不定的烛光中搪着炉壁。有时整个胳膊都伸了进去,脸几乎贴到炉台上。泥巴是彻骨冰凉的,那时真恨不得灰黯如豆的烛光变成一堆暖暖的炭火,温暖他冰凉粗糙的大手。
搪好炉子后就要点火把泥巴烧干,爸爸说这叫烤炉。火炉像我家大黄一样贪吃,爸爸一把一把的将不同出处的东西塞进它的嘴里,起先是校长从乡教委要来的报纸,然后是木匠李四指送来的刨花,王小葛他妈背来的苞米骨头,接着放干柴,放煤块……火炉起先吃不饱,它扑啦啦的将贪婪的火舌探出炉口,等把煤块都放进去之后,它好像驯服多了,安静的燃烧着,红红的炉火,像盛开的牡丹。然后爸爸将和好的湿煤摊在炉台上,用火爨(音cuan)把湿煤拍出许多菱形的小块,最后用湿煤捂住炉口,用爨尖在中间扎一个小眼儿,蓝色的火苗便喷腾而出,快乐的跳跃着,我和爸爸一高一矮的身影,也在快乐的教室里摇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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