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病中的岁月

那些病中的岁月

以身试法散文2025-03-29 16:37:07
使用“岁月”一词,其实是有些浮夸的,因为我仅仅在那个病房中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当我想换一个词汇,以使它真实而生动,却再也找不到了。关于疾病的恐惧,关于生死的思考,关于寂寞的忍耐,关于人性的体验,使
使用“岁月”一词,其实是有些浮夸的,因为我仅仅在那个病房中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当我想换一个词汇,以使它真实而生动,却再也找不到了。关于疾病的恐惧,关于生死的思考,关于寂寞的忍耐,关于人性的体验,使那二十多天变的沉重和漫长。
2002年国庆长假的一天,我突然感到厌食、浑身乏力。在市六医院做完检查后,医生严肃的看着我的眼睛,让我立即住院治疗,并且准备接受进一步的检查。我对医生的严肃不以为然。从小以健康少病自诩的我,对那个被大家视为猛虎的疾病一无所知,老婆的宽慰更使我心安理得,甚至怀抱着一种对于住院的新奇。带着日常用品,我住进了医院,感觉像是去度假。
病房里忙碌而且拥挤。我被安排在了一张临时的病床上,基本堵塞了房内的通道。房间里还有四位病友,年龄都比我大出若干。他们面色蜡黄,头发凌乱,衣裳不整。我的到来引起他们的关切和询问。在这些超乎寻常的关切中,我仿佛闻到了什么。他们提问的专业和细致入微,令我无法回答。这个病区里,大家都是同样的病,对于我的关切毋宁是说对他们自己的关切,对我的叹息毋宁是说对他们自己的叹息——我感到警觉并且紧张。其中一个病友给我讲述了一个刚刚结束的故事:一个比我更年轻的人,几天前在我的这张病床上死去。可悲的是,他在进来之前,对自己的疾病一无所知。他在这张临时的床上仅仅躺了7天的时间。
那天晚上,我无法入睡,头脑中全是妻子和儿子。
病房的规矩是6点起床。5点多便有人起来洗脸刷牙。吃了馒头,喝好漂着黄叶的菜汤,吊着盐水,大家静静的等待医生的巡房。于我而言,对医生的到来更有另一种期待:我已经对这种疾病有了更多的了解,我的进一步的检查报告就要出来。我期待它带着神仙的福音,并证明我与那些病友有着不同。
神仙显灵了,我的确与他们不同。医生告诉我,我的病情要比他们严重的多,而且将无法治愈。
六院的这个病区,是一个被人工隔离的院落,一幢2层的楼房,掩映在绿树之间。病友间都已非常熟悉,在小院里休息时,大家相互打听对方病情的指标,介绍刚进口的新药。但所有的聚会和寒暄,最终都将随着叹息散去。他们会回到病床上,翻翻书,翻翻报纸。黄昏,在那个绿树、人影、天色和病毒组合的院落,上述一切又将重演。8岁的小孩,7旬的老人,一样的游走在人间地狱之间。
我的双腿日渐沉重。老婆一如既往的每天给我送饭,以增加我的营养。她的轻松自如常常让我产生错觉,似乎我即将获释。但错觉总是短暂的,于是我更加难以面对。我住院时儿子刚出世5个多月,老婆曾抱他来看过我一次。在小院的阳光下,他的脸蛋如此漂亮!我带给他生命,却将无法看到他的成长,他清澈的眼睛,成为令我挣扎的深潭。
不久,神仙再次显灵了。那个病区最为资深的专家在一次偶然的询问中发现了对我的诊断的破绽,他要我按照他的要求再检查一次。几天后,报告出来了,结果证实了他的判断。这位令人尊敬的专家在我的病床前向他的年轻的同事们宣布:这个病人病情的特殊性,是他们从医多年所从未遇见过的,病情恢复的彻底和迅速,也是重金所无法买到的。他祝贺了我,并表示我可以出院。我已无心再去咀嚼误诊带给我的创伤,上帝大赦了我,我也要赦免那个对我有罪的人。
这个故事已经过去整整4年。今天上午,我又路过六院那个隔离病区的后面。绿荫中的2层小楼已被翻新,显得亮堂而醒目。有人穿着熟悉的病号服,穿梭其间,他们的背影,让我迅速回到从前。我至今无法确定那二十多天对我的一生意味着什么,人世间,一场喜剧的演出,一场悲剧的落幕,可能都是神仙在主宰。
2006年9月12日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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