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照长安玉指寒，一声羌管怨城间，年华几度荡尘烟。香灯半卷流苏帐，明月朱扉琵琶调，罗袜尘香红妆笑。墙里秋千墙外絮，蒙蒙残雨飘然涕。移银烛，猥身泣，声哽咽。断肠草，偏有恨，藏心头。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遍地落花浑不扫，远水孤云陌上桑。珠泪纷纷温绮罗，少年天子负恩多。
晚妆楼上望长安，离魂皓月冷千山。凝恨黄昏剪单思，愁蹙眉心斗双叶。楚烟湘月两沉沉，数树海棠红尽痕。犀玉满头花满面，负妾一生积哀怨。
罢罢罢，倾了唐城，了我心伤。痛痛痛，千里清秋，万里萧萦。一纸诗，原是一场情债。唯有拈花一笑，纵身一跳，泪倾城，染悲同。还债也。不求原谅，只愿岁月静好，遗忘历史，来生与君不相逢。
——题记

【初逢】
霁景风软，烟江春涨。燕燕归迟，莺莺声懒。
公元887年，弱冠少年李晔，一身白衣，佩戴青玉，手执桃花扇。御花园赏花为借口，假山深处甩掉随从小李子，偷溜出宫，独逛长安城。
长安宫外，绿杨枝上晓莺啼，飞花片片走潺溪。
街头人来人往。说笑声叫卖声嬉戏声，声声入耳。
李晔坐在偌大的茶馆城楼，闭眼品茗，嘴角淡笑。
多久未有这样轻松惬意的心情？他不知。
他只知，身在宫中，太多的烦事绕得心头生闷。
弱冠年华，便在尔疑我诈、阴谋权贵中安生多年。
若非皇室，他宁生长于寻常百姓家。
眉头微蹙。摇头。不想宫中事，香茗一口尽。

茶馆街头，骑马的官家恶少撞倒少女凝烟。
花篮落，束束海棠撒地，香飘四溢。
对不起，对不起。凝烟道歉，蹲身捡花。
虽不是她之错，但权贵中人，不是她一介弱女子能惹得起。
恶少本要开骂，见其貌美，色心动。命三五随从将其抓回府。

凝烟不从，极力反抗，咬破他人手指。
贱人，胆敢反抗。恶少跳马，捏其下巴。
果真貌似天仙。恶少邪笑，若不从我命，小心脑袋搬家。
呸，我呸。及笄少女凝烟倔强地吐出一口痰。
性格真烈，我喜欢。恶少轻蔑冷笑，擦痰痕..
来人，将她带走。一声令人，有随从拿出绳，将少女手脚困绑。
光天化日之下，驻足围观者上百，却无人敢站出帮忙。
救命啊，救命啊。凝烟大声喊。
驻足者仍无动于衷，只用同情目光注视。
恶少乃当朝枢密使王彦范之侄王冲，无人敢得罪。

李晔蹙紧眉，观察街头一举一动。
心愤慨。杯忽甩。不偏不倚砸中王冲之头，丝丝血顺额滴落。
谁？王冲大喝。摸脸，手掌有殷红血迹。
我。李晔飞跃而下，踢倒马上者，以最快速度将被绑少女抱在身前，稳荡荡勒紧僵绳。
你？你知我是何人吗？胆敢如此妄为。王冲捂着脸，嘴唇渐紫。给我抓住他。
是，少爷。侍从随声附和。
抓我？李晔冷笑，就凭你们？
三五随从一拥而簇，团团围住李晔。
他只一挥拳一抬脚，个个躺成一排。
你，你等着。王冲甩下一句话，奔跑如风。

掌声啪啪响。驻足者纷纷投来赞赏目光。
李晔左手搂着少女，右手勒紧僵绳。
围观人群让开一条道。
驾～驾。尘土飞扬，马蹄阵阵。
弱冠之男，及笄之女，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

【海棠沁】
桥影流虹，湖光如雪。翠帘不卷春深。
凝烟云肩軃着，微红淡绿，恹恹眉妩。
李晔轻解狐裘，手执桃花扇，独上兰舟。
凝烟随其，紧跟后。
姑娘，你为何总跟着我？李晔把玩手中折扇，甚为不解。
公子救下小女，小女当以身相取，报公子之恩。凝烟重重跪地，磕头。
李晔半躬身，拉起身下人。
手与手相触，暖流遍及全身。
凝烟心跳加速，低埋的眼眸亦加深邃。
二十载，出生至今，李晔从未因牵一女子手而慌。她是第一人。
他心虽乱，仍假意镇静神态。姑娘，换作别人，我也会相助。
他脸含笑意，天色已晚，尽早回，以免家人担心。
凝烟微愣，忽轻轻抽泣起来。
李晔莫名，姑娘，你怎么了？
凝烟抬眼，撞见他关切的眼神。

小女子然一身，不知父母姓甚名谁。自幼生长尼姑庵。今日征得师傅同意，下山耍玩，不想遇到此事。幸得公子极力相助，感激不尽。师傅说过，于我有恩者，定能托付终生，若动情，必以身取之，免回庵。凝烟双颊绯红，小声道。

李晔闻言，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着眼前女子。
脸波秋水明，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他转身，一滴泪零落眼角。半惊还半喜，欲去又依依。
他道：我乃宫中之人，若随了我，只能整日整日待在皇宫，无法给你飞翔的天空。
她笃定地看向他。只要你在，哪里都是天堂。
熟悉的话语。李晔的肩膀微微抖动。

梦入故园，山水碧迢迢。花影潆松细步回，忆起旧人样。
李晔不再言语，只静默地望向天空。
水远山高，云树苍茫。斜阳淡压荒烟。
她离去那日，凉夜沉沉。春风吹落海棠。
郎似桐花，妾似桐花凤。愿凤飞九天凤再归，花香满面尽君颜。她媚影含笑，群摆舞乱未央。
花香满面，君要记得，那有我的容颜。她露出最后的灿烂，栽倒在血泊中。

那样的夜，凉飕飕没有尽头。
她的指尖，最后一朵海棠花零落。
李晔握紧手中折扇，滚滚往事心头涌。

公子，给，这是海棠花，很香的，你闻闻。凝烟嘴角淡笑。
李晔闻得花香，从回忆中惊醒。
你，你怎会有此花？他眼神凝重。
公子，你忘了，我本就有很多海棠花的。凝烟笑。
啊？李晔亦加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