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艄公
这条河叫修河,系赣五大水系这一,发源于赣西北的幕埠山山脉,流经修水、武宁、永修三县而注入浩瀚鄱阳湖。修河上游的山凹凹里有一个村庄,叫陈家村。陈家村依山傍水,景色宜人,虽是山凹凹,但并不山,而是块小巧的
这条河叫修河,系赣五大水系这一,发源于赣西北的幕埠山山脉,流经修水、武宁、永修三县而注入浩瀚鄱阳湖。修河上游的山凹凹里有一个村庄,叫陈家村。陈家村依山傍水,景色宜人,虽是山凹凹,但并不山,而是块小巧的盆地。修河若仙人的手沿着山脚轻柔地抱着陈家村,但没有抱全,只抱个五六分的样子。
陈家埠便于陈家村的西北角。说是埠,过于牵强,仅一小小的渡口而已,连个像样的码头都没有。这边乃一沙洲,铺满了针叶卷地草,一条灰白的小路蛇般蜿蜒到河边,几块供村妇洗衣、村民挑水立足的条形大麻石和周边的细砂粗石、野花杂草便构成了埠的全部。河对岸是一座叫骆驼埂的山。这山很怪,临着河刀削斧劈般拔地而起。临河峭壁上露着不少峥嵘怪石,上面长着一簇簇杂木;及至山顶又往其它三面滑下去,坡度很缓和,不仅没有嶙峋怪石,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土,缺粮少食的年代这里种满了红薯。骆驼埂右边山脚一块连着小路的平整的岩石便是渡口了。
俗话说,无米不成炊,那么无船便不为渡了。
这么米粒般大小的埠,船自然也好不到那去,柏木船身,涂过桐油,却没了色泽,甲板缺棱少角,且不少布满了裂缝,竹蔑箬叶夹就的篷失了本色,暗黄苍老。
船上仅一锚一篙二桨一人而已。这人便是德高老汉。德高老汉真的老了,老得就像他脚下的船一般,风霜雨雪、时光往复,已把他的一身精华涤尽,只剩破败苍老:笔挺瓷实的脊背早已弓如虾米,连走路也见蹒跚之态;健壮黝黑的肌肤似已风干,剩一张褶皱四起的老皮包一具不朽之骨;头发胡须皆已白如雪;脸上亦褶纹遍布,但并未松弛,且棱角分明,额是额、颊是颊;雪白的浓眉下一双不怎么清澈的大眼一如既往地透出鹰隼般的坚毅。这样整张脸便生动起来,精神抖擞,不屈不饶。这是风霜雨雪磨蚀不了的精华之中的精华,或者说是风霜雨雪洗涤出来的精华。
但是不久后的一个消息像雷电般将他鹰隼般的眼击得呆如木鸡,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若寒风中的枯草,蔫蔫无神气。
自打上这艘船起,当夕阳的一抹余晖给青山、绿水、渡船镀上一层金黄时,德高老汉便把船拢岸,篙穿过船头的小洞,铁铸的尖头直插麻条石的缝隙,船便固定了。吃过、洗过后,德高老汉悠闲地坐在船舷抽着烟,铜质水烟筒“咕噜咕噜”响过,便和站在麻条石上挑水的乡亲谈古论今,说天道地。间或,有的乡亲兴起,干脆把水桶丢一边,跳上船来,接过德高老汉递的水烟筒“咕噜”一通,吹那么一阵子牛皮,直至婆娘在村口张口大骂,才记起家里缸已见底急等水用,慌张张跳下船,挑担水小跑去了。遗了一船的笑声:德平,回去小心老婆揪你的耳朵哦。哈哈。小跑着的德平头也不转回了句:反了天了!回去看我不揍死她?自然,德平不会揍死他婆娘,他连揍也不敢。他得满脸堆笑地站一边,唯唯诺诺样任他婆娘数落、谩骂,倘若稍有顶嘴之语态,便真要被揪耳朵了。
这也没什么。当下一个婆娘在村口骂“死鬼”时也比德平好不了多少。大家都一样嘛。
当然,这时如有渡客,德高老汉便毫不迟疑地拔出篙,点开船。再怎么兴起,也不能怠工。德高老汉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实践的,虽只是一艄公。
一拨一拨的乡亲挑着清澈的河水行于夕阳的余辉中次弟远去,直至暮色四合,村子中的青瓦黄墙、身边青山绿水都融为黑色,再也不会有乡亲来担水了,德高老汉才收起他的铜质水烟筒尽兴地走进仅能容身的船舱里睡觉。
然而,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很久得让德高老汉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回想起来却又似在眼前,欲一头扎进过往的岁月里,却是铜墙铁壁,细缝微隙都没有。若过往的岁月是身下的一河碧波该多好啊!看似严丝缝合,但一头扎下去定能扎起飞溅的令人心旷神怡而又心向往之的水花。这样想着,德高老汉便平添几分伤感。
那时的德高老汉还不能称之为“老汉”,那时他还很年轻,一身古铜色的肌肤蓬勃朝气,浑身力气有如水牛,连走路都是虎虎生风的。他撑船快、准、稳,往往是渡客几句山歌没唱完或一个笑话只差收尾,船便不知不觉靠岸了。熟悉的渡客往往还会开几句玩笑:德高你怕粪臭了你吧,撑得那么快!德高便说,哪里哟,此乃五谷轮回之物,有什么臭不臭的。来来,再坐会,那笑话还没有讲完呢!渡客自然没有时间坐了,他们要把粪水挑到骆驼埂及其周边的山上点红薯呢。显然这些渡客便是陈家村的乡亲们。那年代还很贫穷,加之税费又重,一点点水稻根本解决不了一大家的温饱,所以不知从那代起,骆驼山上就种满了红薯。每年秋天,红薯收获的季节,也是德高老汉最忙的时节。乡亲们空着一担篓去,归来便满满一担的红薯。这种满洋溢到了乡亲们的脸上便是满脸的汗水,满脸的丰收之喜。这种满又从乡亲们的脸上洋溢到德高老汉的脸上了。
有一句话叫,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确难,何况肩上还多了担堆得像山一样的红薯。所以乡亲们山没下一半便气喘吁吁了,恨不得从山上一下跳到船上去。等到了船上,憋的那股劲倏地松泻,只一个劲地喘粗气,德高老汉及时递上水烟斗。烟斗在乡亲们手中转满一圈后,船上的说笑声便响彻河谷。这时,德高老汉撑船没了“快”,只剩下“准”和“稳”。
他站在船头,握着磨成了黄色的竹篙,稍稍一送,竹篙轻柔地划破河面,斜斜插入河底,德高沿着船舱缓缓往船舷走几步,嘴里则和乡亲们说着话儿。船慢悠悠地踏水而行,靠岸时竟比平时多用好几分钟。开始,乡亲们不明白其意,但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呢?别说多几分钟,多几十分钟他们都乐意哩!坐船是一种享受哩。后来,慢慢地领悟到了德高老汉的美意,毕竟从骆驼山上挑一担红薯下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岸时,乡亲们会从篓中挑出几个又大又胖的红薯往角落里一放,说,德高,这点给你吃。这是乡亲们对德高老汉的肯定和感谢。德高老汉的工钱是村里出的,所以他认为他所做都是分内之事。德高老汉当然不收,但他拗不过乡亲们的好意。只能用真诚和微笑来答谢了。年复一年如此。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那么,如今呢?
如今时光依旧。
当夕阳西沉,留一片余晖染红青山、碧水、渡船、村庄时,德高老汉么个时候就把船拢岸,把竹篙插入麻条石间的缝隙里了。他依旧坐在船舷咕噜咕噜地抽着铜质水烟斗,只是麻条石上挑水的
版权声明:本文由1.76精品复古合击传奇发布网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相关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