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最远的距离，不是被一条思念的线分成线段两个端点上的你我，而是形影相随的相对沉默——题记
昏暗的简易房，像小船一样被隔成了三个舱，一个十多平米的舱堆放废品，一个八九平米的舱是卧室，另一个四五平米的舱是厨房，舱与舱之间以一块厚实的布做门。这就是一个家。
鹫此时坐在两平米用木板搭成的床上看电视，一米五远的铁架子上旧电视画面不断跳闪着，有点像没稳定的脉冲波。鹫此时有点看不下去，一只脚跨上去就朝黑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画面就闪了出来，是新闻联播。
鹫此时就坐回床上继续看。
厨房里暗黄灯光下朝锅里打下三个鸡蛋，刚翻了两下的何时需说：“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鹫此时盯着画面，贫嘴说：“那是机器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可温柔的！”
何时需没吭声，继续炒鸡蛋。
几分钟之后，他端了三个菜盘子进卧室来，但发现没地方放。以往他都是站在厨房里解决，但今天来了一个人，就是鹫此时。何时需说：“放哪里？”
鹫此时朝四周扫了一圈，然后起身去了废品舱，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块纸板，他从门背后取下一块抹布擦了擦就把纸板拼放在了床上。
何时需怔怔地望着他做完这一切。鹫此时铺好纸板说：“放上面吧。”
何时需说：“再弄块干净的报纸吧，要是油滴在上面纸板会生霉！”
鹫此时转过身从电视机旁边抽了一张看起来很干净的报纸，然后铺在纸板上。何时需放下盘子说：“盛饭了。”
鹫此时就去了厨房，何时需也去了厨房。鹫此时盛了两碗饭回来，何时需就在厨房里洗手。
鹫此时放下两碗饭说：“你出来的时候顺便把筷子也拿来。”
何时需关掉水龙头，擦干手从一个密封的纸盒子里取出两双崭新的筷子，洗了洗甩干才进了卧室。
何时需递给鹫此时一双说：“吃吧。”
两个人就吃了起来。只有三个菜，一个是炒鸡蛋，一个是炒猪肉，另一个是炒胡萝卜。但是两个人都吃得很香。
何时需夹起一块很瘦的肉，看了看放进了鹫此时碗里。鹫此时说：“你干什么，又不是没有了？”
何时需没说话。一脸的木讷，鹫此时很少看到何时需这样木讷的表情，说：“你怎么了？”
何时需没回答他，嘴巴前的筷子搭在碗口上，说：“你不是拿到好几份通知书吗，想去哪所学校？”
鹫此时夹起菜无所谓说：“通知倒有好几份！不过自考什么的没分数也可以去，还有什么大学也不要求分数，只要有钱就可以上——你说那种学校去了干嘛？”
何时需说：“那你爸怎么说？”
鹫此时的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没立即回答何时需，刨了口饭才说：“他从来不会过问我的事，就算被别人打他都不会问一句。”
何时需埋下了头，狠狠刨了一口饭，又夹了块菜给鹫此时。
鹫此时说：“你自己吃吧。我又不是小孩儿。”
何时需没去看鹫此时，意味深长地说：“也许我和你爸是一样的。”
鹫此时一下停住了筷子，很肯定地说：“你和他不一样。”
何时需说：“我也有个儿子，差不多和你同龄吧，今年也是高考。”何时需望着鹫此时，就像望着自己儿子一样，“从他出生，至今为止我也没问过他的学习。”
鹫此时想说点什么，但他发现他劝不了心情沉重的何时需。
何时需埋下头说：“我做了五年牢，出来找不到工作……我出来的时候我儿子都六岁了，但我不敢见他们娘俩——我知道我他妈是个囚犯，要是再和她娘俩纠结，她们就没法过日子了。”何时需停了一下，居然笑了一下说，“在我没做牢前，我给我儿子取了一个名字，你知道叫什么吗？”
鹫此时摇摇头。何时需笑了一下说：“和你一模一样，你说巧不巧。”
鹫此时当即就微微笑了：“没这么巧吧？”
“我不骗你！”何时需说，“我出监狱的时候，托人打听过我女人，她已经跟了别人！”何时需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一块烧过的焦炭。
“那你恨她吗？”鹫此时说。
“我不恨，我只恨我自己当时太冲动——看见有人碰她我就拿刀戳了那个流氓！”何时需依然沉着头，“我真的不怪她。你说她一个女人，还拖着娃，不跟别人怎么过啊！”
“你知道她有了家，就没再联络她们了？”
何时需摇摇头，声音低沉：“没有了。我女人说，要是我还有良心就别去搅碎她的家了，我答应了她。”
“她太自私了！”鹫此时说。
“我还求过她一件事——”
鹫此时没问是什么事，何时需说：“我让她答应我让我为儿子做点事，她问我我一无所有能做什么，我想了很久然后要了她一张银行卡的号码……”
“你是想……”
“嗯。”何时需说，“后来我就离开了那座城市，来到了这座城市……从来没关心过他们娘俩，只是有钱的时候就往那张银行卡上打。所以说，我也和你爸一样从来没关心过儿子！”
“但是她们有了家，无论怎么样都会生活得很幸福，而你——千里之外还想念着他们！”
何时需抬起头来望着鹫此时，望了很久，才说：“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
鹫此时没说话，他答不上来。
“只要她们都好，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人生又不是就这几年，你干嘛这么想？”
何时需摇摇头：“你不会懂的。”
鹫此时说：“所以你拼命赚钱然后往卡上打？”
“嗯。”何时需说，“我来这座城市时没有亲人，又因为坐过牢不好找工作，所以就收起了废品。”
“你这样做他们就会幸福吗？”
“不管怎么样，我只能以此为我儿子做点事。”
“她们是你的家人，你为什么不和她们在一起？”
“你不会懂的。”何时需说，“男人坐牢，女人的背后就要被别人戳脊梁骨，再说我不能不顾及我儿子的感受啊！我不能那么自私！”
鹫此时没说话，看了何时需很久都没说话。
何时需突然笑了一下：“其实做父亲的都一样。你爸也一样。”
鹫此时不依：“我爸没你伟大！他只疼他的亲生儿子！很少和我说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