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是信用社会计，大家都说她很忙。
别的职工也忙，做着存取款转帐业务，比如王分，她就常常唠叨，人真像机器，每分每秒都在运转，上个厕所都要趁空隙匆匆解决。小城经济好起来，城市信用社的钱就特别吃香。从刘主任参加的宴席次数统计，可以推测大家多么需要贷款。经王分细心计算，刘主任每天一次呆在某个酒桌上是常态，有时一天五次以上也有。
因为是会计，刘主任考虑工作上的方便，客户考虑贷款上的顺利，柳眉同志不来有些不妥。所以，刘主任赴宴，常有柳眉的身影，她同样坐在酒席的显眼地方。
别人说柳眉真忙，有空出来聚餐是他们的荣幸。她只是笑笑，在心里对这份奉承理解为一种权利。有权利的人总是忙的。她忙了，说明大家看好她的工作能力和特殊岗位。
柳眉总爱早到信用社上班，有时客户也没有她来得早。柳眉牢牢地坐实老板皮椅后，第一件事就要拔通客户的手机，告诉对方可以来贷款了，提醒对方要带上各类材料等等。客户听了柳眉的交待，高兴地礼貌地说声谢谢。老客户不用柳眉再提醒，便知上信用社需要带什么材料，不过，他们仍是细心有礼地听她把话说完，才挂了机。
她的热情服务真是感动。客户逢到节日，总要买点礼物送给她，表示感谢。柳眉很为难，她坚决不收，她说工作份内的事，不值得他们有心挂记。
客户坚决要她收下薄薄的礼物，算是给他们一份面子。柳眉知道刘主任对礼物并不敏感，还存有挑剔的眼光。客户诚心诚意的热情，她推辞不掉，最后收下了礼物。客户这张嘴就像一只鸟似的，把能干的柳眉传到小城的各个角落。刘主任在会议上或私下场合对她十二分地夸奖。并且，考虑提拔她为副主任，做他的得力助手。
柳眉不由地羞红着脸说：“其他同事一样能干，也为信用社做着好业绩。”
王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不同看法，暗地里对她说：“你变红人了，说啥话都中听。”
柳眉从此更忙碌，她的母亲唠叨的话也多起来：快点找个男人吧，年纪不小了，再搁下去就要嫁不出去。她安慰母亲说：“还早着呢，有缘的人还没有出现。”
她总是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带微笑，举止端庄地接待客户。她细心地核对材料，送递表格，盯着客户填了表签了字，自己才在关键的位置上写上“柳眉”。完毕，客户便高高兴兴说几声客气的话离开。王分终于有空隙，赶紧趁空上卫生间一趟，路过走廊，她偷偷瞅了柳眉一眼，心想，这个大姑娘整天忙碌工作，就不想找个男朋友吗？
老客户林业来找柳眉，他介绍站在旁边的人说：“柳会计。这位是我的远房亲戚，最近手头有点紧，想从你处贷二十万元周转一下。你看行吗？”
柳眉抬头瞧见一张新面孔，洁白的方脸透着童真的神态，高个身材。她的心莫名其妙地跳了几下，脸便发热，她目光不敢停留，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眼睛。柳眉认识林业的，他送过一只手表给她，据朋友估计那只女式表市价在五仟元以上。柳眉不敢戴在手腕，还收在家里呢。
“您得找刘主任商量，可是刘主任还没上班，我做不了主的。”
“柳会计，你放心好了，刘主任那儿已谈好，他点头同意，说过找你照办了就行。要不打个电话给刘主任？”
“既然说了，我帮您办了便是。”柳眉冲老客户林业不自在地笑了笑。那只手表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让你费心了，二十万元不是大数目，我是可以解决的，只是货物没有运走，资金紧张，只得求你来了。”
“老林，没事的，老客户嘛。”柳眉取了表格和笔，送到他们面前。
林业让陌生的青年填表，柳眉瞅见他写下“王鹏”名字。柳眉又忙着审核其他人的材料，早点打发围着她申请贷款的人。
王鹏的材料和表格送到柳眉手上，她才想起第一次贷款需要刘主任那儿审批过。她习惯地转身叫了几声，没有人应答，刘主任还没来上班。他不在。怎么办？她想，林业是刘主任的哥儿们。那先让王鹏通过再补办吧。柳眉抬头找林业，却没见他的人影，她等不了时间拖延，就对王鹏的贷款通过了。
终于有了空闲，柳眉肚子却轻叫一声，饿了。看了壁钟，已是临近中午，难怪肚子在抗议。她看着人渐渐散去。王鹏对她说：“太感谢了，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柳眉才认真地望了望眼前的男人，他有一双会发光的眼睛，很容易吸引女人，像韩剧中男主角。她的心又蹦跳开了，她慌忙点头，羞色地答应客户的邀请。柳眉陪同王鹏出来对王分说：“王分，你先把他的贷款办一下吧。”
王鹏把材料塞进窗口，王分也不细看，拿了铜章啪啪地盖上，然后熟练地把几个数字转入他的卡号。王鹏收了单据和银行卡，他就近坐在沙发等待柳眉出来。王分透过玻璃窗，见到那个客户人长的有模有样，帅气得让女人动心。她问王鹏：“先生，还有事要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我在等人。”
办公室隔壁是卫生间，柳眉正冲着镜子打扮，她做做鬼脸，手不停地梳理头发。镜中的她太老气了点，感觉不满意，她灵机一动，开了水笼头，取些水擦拭脸颊和零乱的头发，拿上粉饼，照着镜子中的脸，轻拍着。
柳眉再次出现在大厅，她已换了西服，着装了一件软柔绸感的外衣，光亮耀眼。女人打扮一下真是不一样，王分感叹道。她神经立马反应过来，柳会计就是那位先生要等待的人。那位叫王鹏的男人不会是她的男朋友吧？好像没听同事讲过。王分冲着柳眉嘻嘻笑：“吃饭去。”柳眉笑中带着不安地对她点点头，走到大门前，柳眉又转身向王分摇摇手。
王分明白柳眉意思，让她别多嘴。王分便不再注意她们，忙着收拾桌上的凭证和钱物，等待交班。
王鹏礼貌地对柳眉说：“车子在外面，我们走吧。”
一辆银灰色小车开了门，司机客气地让柳眉进去，王鹏坐在后排。车子便缓行地离开信用社，开上大街，车子经过几家精致酒店并没有停下来，直直地往城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