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念起念灭
我叫紫栀,紫色的紫,栀子花的栀。母亲说,紫是浓郁得令人沉醉的紫,栀是世间最冰清玉洁的栀。那个时候,懵懂的我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更不明白美丽的母亲为何总是那样哀伤,尤其在月光皎洁的夜晚,尤其在父亲出门
我叫紫栀,紫色的紫,栀子花的栀。母亲说,紫是浓郁得令人沉醉的紫,栀是世间最冰清玉洁的栀。
那个时候,懵懂的我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更不明白美丽的母亲为何总是那样哀伤,尤其在月光皎洁的夜晚,尤其在父亲出门不在家的日子里。
“你以后会明白的。”面对我的疑问,母亲微微苦笑着回答我,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以后就会明白。”我记住这句话,自此不再问什么。然而这以后,竟也来得太过迅猛。
那一日,外面有些冷得不像话,滴水成冰,哈气也会很快结成霜,母亲提着一桶水从井旁回来,沉重的水压得她肩膀倾斜,步态踉跄,结冰的光滑路面也减缓了她前行的速度。因此,只是并不算长的距离,她却走得很慢。
母亲说,这还不是最冷的天,等到冷的时候,连门都不敢出。
我站在门口,看檐下垂下来的冰挂,想起去年此时还搬个小板凳去够那些晶莹剔透的东西,放入口中,冰冰的,很快便融化,有时候是趁着化掉之前用牙嚼,冰凌犹如生命,欢快地在齿间逃窜,那种快乐,一直延伸到心里。
我还在怔怔地望着冰挂,结冰的路面上踽踽独行的母亲却悄然倒下,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水撒了一地,环绕在母亲身侧,很快就结成冰将母亲一并冻住。
猝不及防的离去,轰然倾塌了我的世界。
终日醉酒不顾家的父亲终于露面,却是开始翻箱倒柜找钱,砸东西,然后肆无忌惮地骂街打人。
他打的是我,骂的是我和我母亲。
从他酒气熏天的咒骂中,我渐渐开始了解母亲,那个不喜欢人情世故,在人群中总是沉默却也是最温柔的母亲。
母亲是好人家的女儿,少女时代也曾高楼别院锦衣玉食地生活过,虽然是个女子,但父辈们并不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意,专门请了极具才气的先生教授几个女儿诗书,在几个姐妹中,母亲是最聪慧的,过目不忘,妙笔生花。常常得到先生的夸奖,外祖父对此也是极开心的,待母亲与其他女儿不同。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聪慧又极富灵性的女子,结局却令所有人都唏嘘不已——母亲及笄之后,外祖父在仕途上出了差错触怒天颜,豪门贵胄即将大厦倾。为了打点,父亲几乎倾家荡产上下疏通关系,却是千金散尽也没用。
最后经人提点,他攀上了丞相这棵大树,然而要付出的代价却是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丞相府上做小妾。
丞相已六十有余,府上姬妾成群,相传最是荒淫残暴的。可是为了全府上下,只能忍痛选择牺牲掉昔日最疼爱的女儿。
“我只愿,从未被您疼爱过。”坐上丞相府的小轿,离开前,母亲面目清冷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轿帘放下,自此永别。
母亲从丞相府后门进去,做了六十多岁的丞相的又一个小妾。
尽管美貌与才气并存,但心已死的母亲终究是冰冷的,不言欢笑,常常被府内的其他女人欺负,连下人们都敢踩在她头顶。不过一年便得了一场大病,恹恹地,似乎即将离世。
丞相本来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宠爱她一时,没过多久便被新来的狐狸精勾住了魂,将母亲弃之不顾。后来,丞相夫人做主,将生病的母亲赏给了府里的一个马夫。
那个人便是我的父亲。
父亲是个酒鬼,赌鬼,又是个打女人的混蛋。母亲怀过两次孕都被他打掉了,第三胎怀我时父亲因为偷了主人家的东西被人打折了一条腿关进牢里几个月,我才有幸活着来到这个世界。
父亲成了个瘸子,没了来钱的门路。他把这一切怪罪到我的头上,说我是个扫把星。他酒喝的越来越多,并且越来越凶狠地打我和母亲。
“总一天他会死在酒上。”
在又一次被他毒打后,母亲看着酣睡的他,平静地说。她身上还有伤,可是一声痛都不喊。
有谁料到,父亲还没死在酒上,母亲却先死了。死的悄无声息。
有人说,母亲是被父亲活活折磨死的。
我不明白,很多年后都不明白。母亲如此痛恨父亲为什么不离开他呢。自我出生后,父亲就再也没往家里拿回过一文钱,家里的开销全靠母亲不分昼夜为人缝补浆洗维持。
那一年,我十岁,失去了世上唯一爱我的至亲,我的未来陷入了残暴的父亲的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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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被打,遍体鳞伤的我挣扎着最后一点意识逃出来,母亲去世不过一月,寒冷还不曾散去,我已经不止一次被那个醉鬼毒打。父亲支着那条瘸腿站在门口大骂,骂我母亲,骂我,他说我敢回来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只是因为一件小事,我把洗澡水烧的热了些,他便跳出来抡起一根棒子追打我,他说我要害他。我无声地任由他打骂,因为经验告诉我,反抗也没用,他那样强壮,我根本不是对手,只会招来更残暴的对待。
其实我真的是故意的,故意将水烧的热了些而不管,我恨不得烫死他。这些年醉酒,怎么没让他死在酒里呢,至少让他身体变得越来越糟也好,这样我也有机会报复他,狠狠地虐待他。可是他打我的力气告诉我,我的希望没那么早实现,或许在他把我打死之前也没这个机会见到。
他打累了,靠在炕沿大口大口地喘气。斜眼看看缩在角落里没有一滴眼泪也没叫喊过一声的我,吐着酒气的他过来揪着我的头发,说出了我立刻就想杀死他的话。
“我把你卖了,明天你就跟窑子里的人走吧。”
我抬起头看他,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曾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在我的母亲活着的时候。那时候,母亲总是漠然的,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后来的结果总是不了了之。母亲还是沉默地呆在家里被他打。
“不相信吗?”他狞笑,原本难看的脸更加没了人的样子。
“我相信。”我忽然推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他没有防备,被我推倒摔在地上。
我的腿被他打得可能断了,疼得彻骨,可这不阻止我逃向外面的冲动。反应过来的他在身后叫骂,并且抡着棒子追过来。此时此刻,我无比感谢丞相府的人将他打成了瘸子,他在门槛处摔了一跤,我已跑出很远。
逃跑的念头是一瞬间产生的,并且如此强烈。我不敢停下来,使尽全身力气向前跑。路径不熟,我跑的跌跌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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