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里骑自行车的女人
每当匆忙过后,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回想,眼前总浮现出这样的一副画面:一个高个子的瘦女人骑了一辆破旧的粉红色自行车,在逆风里使劲地蹬着,吱呀吱呀的车子似乎总是转得太慢,她就更加吃力地蹬着,长长的腿高高地屈起
每当匆忙过后,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回想,眼前总浮现出这样的一副画面:一个高个子的瘦女人骑了一辆破旧的粉红色自行车,在逆风里使劲地蹬着,吱呀吱呀的车子似乎总是转得太慢,她就更加吃力地蹬着,长长的腿高高地屈起来又高高地低下去,她的身子尽力地向前,向前。这是我刚刚上初中的时候经常见到的一个场景,每每在上学的路上,总能远远地看到她迎面地驶来了,匆匆地擦肩而过,我又常常回了头看她匆匆的背影。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能骑上这样轻便的女式自行车的,不多,虽然已经破旧,却还是刺疼人的眼球的粉红色的车身车架,足以使很多的人的眼光追随去了很远很远。她好像是邮局或者农业银行的职员,刚刚从外地调到这个小镇上;好像找了个住的地方又很远,所以总是这样匆匆忙忙地奔来奔去。
但是村子里的人都很不喜欢她,很多人都在传扬着她的往事,说什么的都有,理由是: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县城调到这么个小地方……还有理由是:你看她那一头卷毛扎煞的头发……就连她在风里匆匆忙忙骑自行车的样子都招人嫌:你看看,瞎忙乎什么去……
可是我却不觉得她不好,甚至还比较喜欢她,要是有一天不能看到她在风里骑着自行车匆忙地走着,心里还觉得缺了什么,时间长了,看到她,竟然就偷偷地在心里滋长着甜丝丝的欣喜。我的这丝丝的欣喜,很令那些见了她就使劲地朝她吐唾沫的同伴们鄙夷了我一阵子。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就恨她恨不起来。是因为她不穿母亲婶子大娘们那样的大棉袄套着花褂子,而是一件平绒的白色大衣吗?而很在以前偶然地我还看见过在母亲的衣箱最底层就有一件这样平绒的白色衣裳,我还轻轻地摸了摸呢,那应该是一个美丽的梦,我一直这样以为。要不,就是因为她的匆匆忙忙去上班和我的匆匆忙忙去上学一样,都是不愿意迟到吗?可是匆匆忙忙又有什么好欣喜的呢?更何况我就真的偶然地看清楚了她的比我们女孩儿的脸还白的脸上,是涂了很厚的粉的,这真的该让人们笑话她的。
说不清为什么喜欢她,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不像玲玲一样眼红她的自行车,也不像绿儿一样馋着她的满头大波浪的烫发,我到底喜欢她的什么?这么多年来,我还是想不透,但是她在风里骑自行车的样子总浮现在我的眼前,甚至那吱呀吱呀的声音也动画一样的我能看得很清楚。
后来,玲玲青岛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青岛,几年前回家的时候,都是驾着自己的小车,高贵典雅的车子驶不进村里的老胡同,它就炫耀地趴在村委的大院里,四平八稳地睥睨着乡亲们年老的年幼的稚嫩的夸奖声。绿儿已经是某家烟草公司的出纳,正月十六回娘家的时候,我们还是邂逅了,她真是披肩的烫发,贤淑雍容,母亲总笑着拉着她的手,说,绿儿打小就好看,现在更好看了。
我呢?我什么也没有。我只是匆匆忙忙地要离开家乡到一个更偏远的山村里做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师。
是不是,现在,每天骑了自行车,在这冬日的风里,匆忙而来,匆忙而去的我,就是20年前我眼里的那个匆匆忙忙骑了自行车奔跑着的女人呢?我迷迷糊糊就混淆了时空。
细想来,也不是啊,我是穿了黑的棉袄,剪短了的头发,不施粉的脸,还戴了一副大眼镜,还总被自己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这个世界。我不如她。
那个为了一个带吸铁石的文具盒,毅然跳上火车,被火车拉出村子30里路,又连黑夜都不怕只能独自跑回家的香雪,20年之后,她也还会又想起那件事吗?现在的香雪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会像现在的我吗?
生活,总是这样的匆匆而过,10年,又10年;20年,又将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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