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了，伴着和煦的春风，落到凤的头上。凤坐在门前的槌布石上纳鞋底。
香椿树上，一只喜鹊“喳”地叫了一声，凤心里“咯噔”了一下，却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喜鹊正朝着门外大路上翘望。好久没有听见喜鹊叫了，女儿在省城读研，儿子在县城念高三，今天又不是周末，不会回来了。丈夫昨天打工归来，这一月运气好，挣了有一千多块呢，够儿子几个月生活费了吧？高三名堂多，还要交乱七八糟的费用。丈夫说，再出去干两个月，就不去了，专心儿子高考的大事，还要忙夏收……凤最满意的是一双儿女很争气，抹平了她心中的痛，凤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喳喳！”又是两声叫，这次是对着家门口在叫呢，这喜鹊为什么在叫呢？
凤低了头继续纳鞋底。这三间砖砌的一层楼房，还是他们婚后第八年盖的。那年凤念了高四高五仍然名落孙山了，婚姻成了“老大难”的问题。高不成，低不就，年龄没有合适的，要么是磁聋瓜哑有智商障碍的，要么腿脚不灵便腰有些驼背的，就这些熊样！还嫌她长的太好看不是家里养的，嫌她脑子装着学问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却不会干家务活，地里的庄稼更是不着边际没有力气!在广大的农村，特别是山村，虎背熊腰的女人最抢手了，谁愿意娶个麻杆样的“婆”敬上呢！为了凤的婚姻，婆和母亲愁细了肠子……凤就不认这个理，她一定要找一个像样点的男人才肯嫁啊!那个时候的风，背着人不知默默地流了多少泪啊……凤心下恨恨地说：只要是个男的，只要腿脚联欢，我就嫁了！
门前的鸡群欢快的“咯咯”叫着，跑来跑去。那个俏皮的大公鸡最花心了，仗着同志们一个个都被“出卖”了，留下他一个当活宝，整天趾高气扬的度着方步,心满意足地尽情享受着，那些白的、花的、黑的各种母鸡们的殷勤，他就是她们的国王！心情好时，他也会捉小虫子给他喜欢的妃子吃，逗她们开心。也会善心发作，领着他的爱妃周游庄园时，关爱一下他的老态龙钟，却专心养育子女的老婆们,以显示他不是一个忘情负义的伪君子。这个以皇帝自居的大公鸡，凭着他的机灵矫健，逃过了主人一次又一次的追铺，于是作为唯一的种鸡被留下来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常常不满足，飞过院墙去搅得邻居的鸡群不得安宁……
面对这些鸡们，凤心中多年的怨恨渐渐地平息了，鸡且如此，况且人乎？
经人介绍，凤从遥远的那个山上隔山过河地嫁到这个山上，只因小伙子和她同病相怜。他的未婚妻因他退伍回来当了农民，悔婚嫁给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小伙子姓张，弟兄四个，他排老四，还有俩个姐。这个小张中等个子，相貌平平，特别不爱说话，人称他“老蔫”。凤一打听才知：小张母亲早过世了，留下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父亲病瘫在床多年了……母亲哽咽到：“我娃忘了那个陈世美，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不到一个月凤就结婚了。那男人，除了晚上像个男人之外，白天还是一个”老蔫”。往后的日子，凤一天忙到晚，除了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外，和男人一道干地里活，还有养猪养鸡等等的家务事情。特别是，自从凤进了门，那些妯娌们已经是轻易不肯踏进这个门坎了，那俩个大姑子也经常不见了人影，八十多岁的老公公就完完全全摊给了他们俩个，吃喝拉撒全在炕上……油盐酱醋的钱经常没有，以前给公公看病花的钱，经常有人上门讨要。开始凤心里憋屈极了，也烦闷极了，经常给他的“老蔫”发脾气，激他，甚至狠狠的给他两拳头，但他就像被抽了筋似的，蹲在那里,一声不响，任凤发威。凤是个软心肠的女人，闹也闹了,打也打了，她照样给他的老公公檫屎檫尿，煨汤喂药,不再感到羞怯,不再痛苦,那是一个生命,是一个老小孩,谁还没有一个老呢？
　凤把从娘家带来的压箱钱给人还了账，又从娘家逮了两只老母鸡，从村里佘了一只小羊糕养着。把一个丈夫指挥的团团转，一分钱扮成四半花.饭分成三等，公公吃最好的，丈夫吃饱，她吃剩下的。村里人说，自从凤进了门，这老汉屋里再没有怪味了，这屋里有了人气了。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凤都是安排好了自家的事，匆匆忙忙赶去帮忙，凤在村里渐渐有了威望。一年后，凤生下了女儿香香。生产队选她当妇女干部，每月10元工资，一月的油盐酱醋也差不多了，丈夫也同意她去，但凤拒绝了。她给丈夫说：“去了，父亲就照顾不周了，还有女儿也需要呵护。我们现在把地里的庄稼伺弄好，过几年艰苦日子，等老人百年之后，把女儿寄到我娘家，我们俩出去打工挣钱，把这两间土屋拆了盖楼房。”丈夫吃惊地看着这个整天做白日梦的老婆，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凤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她懒得给他解释，因为无论她对生活多么无奈和痛苦的时候，她多么想听到他一句安慰，一句梦想的能过上好日子的话都听不到。他从来不给她梦想，那怕是骗人的话也行啊！她想，他脑子里可能从来就没有过梦。女人都爱做梦，只是梦的范围大小深度不同罢了。于是，凤自己做梦，自己去实现梦，还要拉上这个男人一起去行动。
阳光撒在凤的头上，溅起细碎的光华，热呼呼的，凤几乎要睡着了。
女儿香香满两周岁后，在一个雪花落满了大地的午后，老公公用他那颤兢兢的手，摸了摸香儿的脸蛋，望着凤，面带微笑，走了。那老汉，走的时候，很安详的样子，老公公没能度过84岁这个坎。过了百天，处理完后事，凤把爱女就交给娘家母亲，拽着丈夫外出打工去了……
凤与丈夫什么技术也没有，他们出去后尽干的是些力气活。一年里的酸甜苦辣，受尽磨难和歧视，但不管多少，总能挣到钱。丈夫憨厚老实，经常被人叫去干些下苦的粗活，尽管经常累得死猪一样，他还是把挣到的钱一份不剩的交给凤.他也会憨憨的笑了，也会主动和人打招呼了,反而是凤争强好胜的脾气，常和人发生口诀，“我们农村人就低人一等吗？为什么看不起人？”等等，还是凤的丈夫常常当和事佬息事宁人……
干了一年苦力活，凤又不乐意了。他们就开始给一个承包房屋装修的同乡干小工。凤的丈夫很生气，以前打零工比现在挣的多多了，干完活就可以早早回家歇息，现在不同，从早累到晚，还要闻着强烈的刺鼻气味，一天下来，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凤耐心解释：这是技术活，学到手就吃香了。辛苦半年后，他们俩不再当小工，俩人能都当一面的油漆房屋和家俱。很多小工头都争着叫他们一起干，他俩不仅舍得力气，干活干净利落，特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