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秋天有菊为伴

这一天，我没有再拍菊花。但还是几次走到窗前注视一会，又走开。
这是近来天气最好的一天。光线明媚，比起前面几天的阴天的灰暗，终于有了充足的光亮了，却没有再拍。
花有点盛极的疲累，我看着有点怜惜。
我担心它会死掉。这是我的习惯，总是极早言说最极的端果。以此希望相反。即使未有会死的迹相。

这个秋天求菊为伴。
这个秋天有菊为伴。
这个句子，被我在这个秋天说了多遍。
当我最初对朋友说句话时，友人说，菊花还不好找吗。的确，找一盆菊花，找一样东西，并不难。
只是这事实却在心里成了另一种情怀。你要找一盆菊花，结果你收养了一个孩子。
我总是有把一句话演绎成一种情绪，一种情结，一种情怀的习惯和能力。无边无际的浪漫，不节制的感性偏执痴情，加多愁善感的天赋发挥。

你总是在等待一个故事。于是你的生活便全是剧情。

国庆节的那天。我见到了第一盆菊花。应叩门声打开门，一大盆菊花拥进视线。H送来的。
小朵的黄花，香气浓郁。次日便是重阳，可把酒东篱后，有暗香盈袖了。
只是几日后，叶萎花蔫了。
我准备葬花，预写祭文。菊离。并抱着豁然的态度，狠狠的浇了一次水。
H来送水时，又送来一棵菊花，无盆，像刚从地里移出。
见到这棵菊花，我才算见到了真正的菊花，心中的期待便落于有形了。融融冶冶黄，皇黄。细长弯曲的花瓣。妩媚。
而之前的那盆也活了过来。

自此，拍照便开始了。在窗前，在地面，用相机，用手机，长拍不厌。

无常。
是真相。是全部。是剧情。

那个晚上，我挥刀，把那两盆菊花都剪了。
我想我还是理智的，即使偏执至此，因为你至少没有把别人牵过你的手砍掉。

剪断的，扔掉的。很多人，都会偷偷的捡回来，拼起来。否则又何来那般的冲动。那些裂痕，最终都会变成故事的花纹。

我看着灯光下一地的残枝断花。失意了。刚刚要立即把它们全部扔于门外垃圾箱以获清净的热情没有了。我可惜菊花。只可惜菊花。因为它早已是我的菊花。
在沙发上呆了一阵。我开始拍照。我能留住它们的方式，就是拍下来，那怕是一片狼藉。一片一片的拍，像警察记录现场一样。不错过任何一个地方。也不动任何一个地方，绕着走。
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都没有动。我也还没静下来想出什么更艺术的方式完善它们。但是不想就这样收拾了，扔了。
像守着死去的人的尸体，即不冰冻，也不入棺，只是放着。
午后的时候，看着那从腰，从脖颈剪断的依旧鲜艳的花头，我开始拿起一朵，拿在手中拍下来，握成花束拍下来，再用这种方式记录一次。
然后，把只剩下很短的花杆的花盆移到窗下，浇上水。知道今年是不会再开花了，能活多久也不知，尽一尽心意。把剪下的花枝整理一下，放在窗前。把掉落的小花，哪怕最小的花，捡起来置于盘中晒于窗前。都不扔。
也不知道要如何。让时间管。

那天师兄说，菊花可食。
看着渐渐脱水的花朵，想着在它们风干前再给它们一个去处也好。
于是，演绎食菊花。如同屈原，夕餐秋菊花之落英。
菊花蛋饼。炸菊花。把每一个细节都拍下来，记录下来。
我只是认真完成菊花的另一种去处的过程。这种专注里没有食趣。蛋饼尝了一下，菊香很浓。从网上学做的炸菊花，作品很好，从未想过要食。只是极尽哀悼与祭奠。岂能暴殄天物。
那炸的菊花，放在盘子里放了两天，直到昨天，才倒入垃圾袋中送了出去。
而今天，也把那些已经干枯的断枝收拾了送走了。用手装入袋中时，那些干枝上依然有干燥的暗香。

剪了菊花后的第三天，我去街市，在那里遇着了一棵一见钟情的，被我称作縇红的菊花。
那天停电。电梯停止。付了钱，我对摊主说，我先存在这，明天来取。
晚上八点来电了。先去夜市把花取回来。抱着那盆花与人同置于电梯时，又像进入了那些抱着一盆花去远方的故事里。
但这次不是送别人，是送自己。抱着它站于别人身旁，竟有一点骄傲，爱滋于炫耀。心心爱的昭示。

每天的上午，下午，都会在窗前拍一阵。
从含苞待放，拍到如今的花绽如碗。
各种角度，各种姿态。
一共五六朵花，我拍了几百种角度，几百种姿态，几百种情景。
一个窗前，一棵花。
晦暗的天色里，在那些默默地，转到这边，移到那边，左挪一点，右推一点。置于机上，放于地下。放下相机，拿起手机。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如此。
我为花拍下它的一生。如若那些照片连续放映，或许能看到成长的过程。
菊狂，菊痴，菊魔？
那些拍花的身姿，如若像电影快速剪辑一样叠放出来，或如一本书哗哗过完，可扫见的不过几个身影。

手机里，电脑里，那几百张菊花的图片，只有菊花和自己知道，也只有菊花和自己知道一个相爱的过程。

如果菊花是有灵性的，那她会感动吗。
如果深爱便是如了她，那我会有她的气息吗。

这个秋天求菊为伴。
说时，是脱口而出。而最后的结局证明，它并不是从空中飞来的，是从心里长出的。

所有用心，用情的时光，都会成会你生命里可回忆的片段，那是人生的质感。生命的味道。

这个秋天求菊为伴。
这个秋天有菊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