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小青十八岁那年的春天，她经人介绍来到了市里香满园饼屋打工。
十八岁的杜小青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十八年的发育没有将十八岁的她发育成青春女子的模样。细高细高的单薄的小青常会引得一些好心地顾客同情地问她：“你多大了？”“我？十八！”小青会愣愣怔怔地回一句，好像她也不能确定似的。
小青很羡慕和她一起站柜台的小美。小美比她早来一年，只比她大三个月，但小美一看就象十八岁的样子，丰满的身材，白晳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真是个美人胚子呢！
小青和小美住同一间宿舍。每天早晨，当小青还赖在被窝里时，小美就早早地起来，洗洗漱漱后，把那些膏呀，粉呀地在脸上涂弄半天。躲在被窝里的小青看到她化妆，心里就会酸溜溜地想：“真会臭美！可惜，我怎么一化妆，妈妈就骂我是妖精呢？”
杜小青特别妒嫉小美的那头漂染过的淡黄色的垂丝般的披肩发。小青从小到大都是短发，不是她不想留长发，粗枝大叶的她，短发都常常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特别刚洗完头就迫不及待钻进被窝里的第二天，你就看吧，那头发，鸡窝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所以，小青常常看着小美的头发发呆。
香满园饼屋规模不大，分营业间和工作间。营业间只有十几平方米，营业员也只有小青和小美两个人。小青因为刚来，老板就让小青事事要听从小美吩咐。营业间后面有一扇门，打开之后，会发现里面是一间很大的房间，这就是工作间。前面柜台里的精美的点心都是在这里加工完成的。工作间安排有四个人，三个小伙子和一个有点驮背的老头。老头姓张，负责管理这些年轻人的一天三顿伙食，并负责对他们日常行为的监管。主管生产加工点心的是个叫大军的小伙子，别看他还不满二十岁，在这店里从当学徒熬到当主管师傅，他已经干了三年多了。每当他在闲聊里，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当学徒时偷偷学艺偷偷苦练技术的经历时。他手下的两个学徒小虎和小立就会支楞着耳朵细细地听，生怕漏听一个字，就学不成手艺似的。
杜小青是个嘴馋的人，当初选中了在饼屋打工，和她的好吃是分不开的。刚踏进店里时，她就被那满屋子的香甜甜的奶油味给吸引住了。而饼屋高档华美的装修，也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干一份很体面的工作，所以，小青工作起来很卖力，营业间里的墙壁和柜台什么的常常不用小美吩咐，她就抢先擦干净了。
工作间和营业间之间的门在营业的时候是必须得关上的，而在两个房间的墙壁上，另开了一扇小窗，专门用来递送加工好的点心成品。没事的时候，小青就会趴在小窗上朝工作间里面看。大军的手可真巧，那些毛毛糙糙的蛋糕坯和面包坯，在他的手里，用切刀切一切，用抹刀抹一抹，再用奶油裱花袋挤一挤，，就个个脱胎换骨似的，变成了一件件艺术品。每当小青从小虎或小立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些点心时，她就会偷偷地咽几口口水。
其实，小美也馋。有好几次，小青发现，借故钻进工作间的小美都是腮帮子鼓鼓地跑出来，而且，嘴角还有几星没被擦干净的洁白的奶油。小青羡慕死了，但她没事却不敢往工作间跑，她刚被带来时，老板就说了，不许随便往工作间跑，不许随便吃店里的东西。小青也不会去向老板打小报告，小美是老营业员了，又是老板面前的红人，每回，老板来店里的时候，小美都会叽叽喳喳地跟在老板后面，说东唠西，说得老板笑咪咪的。
不过，小青有自己的解馋办法。她常常乘刚开饭，大家都聚在工作间一起埋头吃饭的时候，悄悄地溜到工作台前，飞快地捏几小块作点心时切下来的边角料填进嘴里，然后，心满意足地让那些香甜软糯的东西在嘴里慢慢地化开，一直香甜地溶化到心里去。可有一次，正当小青有滋有味地啧吧嘴时，却看见大军端着碗，憋不住笑似的在看她。小青顿时满脸飞红，逃似的走了。
工作不忙的时候，大军他们几个就会脱去白色的工作服，来到营业间闲转，和小青小美她俩闲聊。小美一惯的喜欢凡事争先，这个时候的她就会精神地象盛开的花儿一样，花香四溢地飘荡在营业间，把清脆的嗓音掷得满屋子都是，而小青则只会安静地立在一旁，傻傻地陪着他们呵呵地笑，半天也插不上一句话。不过，小青发现，大军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这让小青的心里甜丝丝的。大军因为不常出门，难得晒太阳，所以皮肤出奇的白。小青的目光从他的脸上飘过去的时候，就会想：“我的皮肤要是象他那样白多好！”小青没来这上班的时候，和同村的几个丫头最喜欢在太阳地里疯了，所以，她的皮肤很黑。
有一天睌上，关了店门，他们一起结伴嘻嘻哈哈地回宿舍。快到宿舍大门口时，走在后面的大军突然悄悄地扯了扯小青的胳膊，把嘴附在她耳边，低声地说：“你好可爱！”小青一听，耳边一热，心里一颤，嘴里却没心没肺大声问他：“你说什么？”　吓得大军“蹭”地一下就蹿到宿舍大门里面去了。同行的几个人也被她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都停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小青慌忙低下头，也快步地走进自己的宿舍。
饼屋老板为了省钱，在离店很远的市郊地区给他们租了一大一小两间房子，三个小伙子和张老头住一大间，小青和小美住一小间，都在一个大院子里面。这个大院里的房子分上下两层，被住得满满的，全都是来本市打工的人。房东是个凶巴巴的老婆娘，肥硕的她常常用警惕的目光观察着每一个房间和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当小青心里砰砰乱跳地在宿舍里坐下来时，她就感觉，那个在院子里转悠的老房东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但小青却止不住内心的快乐，她懵头懵脑地回味着大军刚才的悄悄话，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烧。“我可爱？嘻嘻，大军居然说我可爱！”她觉得她的心底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甜蜜感。可当她一转眼，看到同屋的漂亮的小美时，她的心就凉了一些。而此时的小美，正奇怪地瞪大了她本来就大的眼睛，歪着头，偷偷地打量着小青，好象小青今晚吃错药了似的。
第二天到店里，大军看也不看小青一眼，只顾自地忙着干活。小青则整个人象荡漾在幸福的蜜水里面，一改平日的沉默寡言，她一面拿眼睛追逐着大军的身影，一面扯东唠西地撵着小美说话。
中午吃饭时，大军走到小青旁边坐下，递上来一个小点心，是一块涂满奶油的小蛋糕，挤了一个小雪人在上面。小青一看，喜欢地不得了，用手摆弄来摆弄去，却不吃它。“吃吧，没事，我用边角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