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七

一九二七

飒飁小说2025-10-24 01:31:30
冥冥之中,我犹如离乱的人群,仿佛在注定永远不会看到终点的路上,望见你微笑的海市蜃楼。我没有伤感生于乱世,没有抱怨四方战火燎原,没有咒骂天意弄人,却唯独遗憾最终,不是我和你一起走下去。就算是在炮弹里前行
冥冥之中,我犹如离乱的人群,仿佛在注定永远不会看到终点的路上,望见你微笑的海市蜃楼。
我没有伤感生于乱世,没有抱怨四方战火燎原,没有咒骂天意弄人,却唯独遗憾最终,不是我和你一起走下去。就算是在炮弹里前行,我也可以无所畏惧,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们永远,都差一步厮守。

我第一次见到鸾迦,是在上海的音色倾国。
彼时,我刚从重庆归来,依旧带着一身内地仆仆而来的风尘,还有军人惯常的冷血无情,跟随督军出行。
吴督军坐在雅座内,手中拿着望远镜,聚精会神的看戏,三姨太仪态万方的晃着高脚杯,同一旁不停赔笑的日本人商讨着关于顺峰码头的事情,我则习惯性的站在督军身后一脸肃穆,以便应付突发状况。在场的就这些人,剩下的一队警卫一直在戏院外巡逻,看这架势,似乎又要后半夜才能回到大宅了。
“啸天,你坐下。”督军向我招了招手,示意道。
“不了,督军。”我面无表情的回答。
“来。”他和蔼的笑了笑,我不好再推辞,端端正正坐在他左手边的沙发上。
“你过来,看看台上的花旦怎么样。”他把手中的黄铜望远镜放到我手中,脱下了白手套,拿起了桌上的一杯白兰地。
我微微低着头,遮掩住了眼底的疑惑,继而把望远镜举到眼前。
而他,就那样落到我眼中。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如何?”督军笑道,“无论身段还是这花腔,整个上海滩,现在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旁边带着小眼镜的日本人用蹩脚的汉语小心翼翼的问,“不知,督军大人为什么说是现在呢,难道,从前还有更好的优伶吗?”
听到他说“优伶”那个字眼,我的手一瞬间就拔出了腰间的枪,却被督军伸手制止了。我只好笑道,“敢问田中先生,知不知道光胜赌场那件案子。”
他的面色忽然尴尬起来,顾左右而言其他。
“有人说,事发当天,看到几个日本浪人出现过,因为输的连武士刀都抵押了,恼羞成怒,杀了赌场的老板,被青帮的人追杀,结果,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哆哆嗦嗦的摘下眼镜,不停地拿着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
“田中先生知不知道,这黄浦江的鱼,为什么那么好吃?”我笑道,旋即起身,站到了督军的身后。
“哈哈哈......啸天一向都是这样爱开玩笑,希望你,不会介意。”督军大笑道,嚣张的骄傲。
“那是自然......”我看着他卑微的表情,冷笑不语。
督军向后一仰,整个人扎在沙发里,似在回答田中纯一郎的话,又似说给自己听。
“六年前,上海滩最好的花旦,是艳秋。”
三姨太抿着红唇,目光凌厉如锋,“督军喝醉了,今日,便就到这里吧。啸天,扶着督军。”苏黄的旗袍飘逸的像雨中的郁金香,人已走出很远,方似恍然般侧首对田中道,“田中先生请回吧,码头的事,我们改日再谈。”
她用这样的口气说,那么,就永远不会有改日了。
我伸手去扶督军,他讽刺般看着三姨太的背影,搭上了我的手。
我在即将迈出戏院时微微回过头,他依然唱着《紫荆梦》,双眸顾盼望了我一眼,挽了一个水袖。

“重庆那边怎么样?”书房里,督军一边抽着雪茄一边问我。
我顿了顿,回答道,“情况不容乐观。”
我刚要说下去,他却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啸天。”
“是,督军。”
他叹了一口气,拉开雕花的抽屉,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眼就认出是那天戏院里的花旦。
督军慢慢起身,走到了窗边,雪茄的烟雾让他看起来苍老不已,或许,他早已老了。
“他叫鸾迦。”
我看着照片上温润纤细的人,恍了神。
“我在开济洋行留了一笔钱,够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你帮我带他离开上海,去香港。记住,不要告诉他是我做的。”
我有些慌乱,但也很快就镇定下来,我黯着眼神说,“是,督军。”
“哈哈哈......”他的笑声有些苍凉,我不忍心再听下去,于是退出了书房。我走出门口时,看见了静静站立的三姨太,盛妆的脸上两道薄凉的泪痕。

或许每个人都会有疑问,为什么我不问问督军,他和鸾迦究竟有怎样的过往,难道一面之缘,就可以一生相护吗?
我想,这一切,并不应该是我能知道的。督军那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身为下属,我能做的,就是执行。
我再一次见到鸾迦,就是要和他一起亡命天涯。
他并不愿意和我离开,只画了一半的盛妆依旧美艳无双,我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一向刻薄的我,第一次在他面前乱了神色,收敛了作为军人与生俱来的骄傲。
“你们都一样,不过是,喜欢这副皮囊,我若不跟你走,你又能怎样?”他讽刺的目光让我如坐针毡的同时,又心如刀绞。
“我是为你好。上海并不太平,现在,英国人的地盘反而最安定。跟我走吧。我不会要你任何东西,你想怎样就怎样,到了香港,你一样可以唱戏,我不会做任何干涉。”我平静着面容,却在心中祈求他交付于我一点信任。
他狐疑良久,兰花指拂过自头冠垂到耳畔的璎珞,侧着脸问我,“你,真是个怪人。莫非......”他眸光一转,笑意盎然,“你喜欢我?”
我转过身,看向彩绘玻璃外熙攘的城市,“后天早上九点钟的火车。沪源车站。”然后稳了稳呼吸,走下了戏楼。

我那时并不知道,鸾迦染上了大烟瘾。
直到到了香港九龙,长期的路途耗光了他所有的鸦片,他第一次犯烟瘾,倒在我刚刚买下的复式花园洋房的阳台上。
我惊慌失措的抱起他,冲着仆人大吼,要他们给圣玛丽医院打电话。鸾迦却握住了我的手,虚弱的摇头。
“我不要去医院。死也不去。”他苍白的脸让我的心狠狠一紧,我低声咒骂了一句,抱着他去了卧室。
“要不要戒掉烟瘾。”我为他盖好被子,一边用手指梳理他额前的碎发,一边问。
他闭上眼睛,痛苦的点了点头。
我呼了一口气,站起身刚要走,他却拉住了我的手。
“你嫌弃我么?”
我回过头,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整个人苍白无力,眼眶微微的红,就那么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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