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的绝唱

丁香花的绝唱

置堇散文2025-05-28 12:23:32
“悲落叶,叶落绝归期。纵使归来花满树,新枝不是旧时枝。且逐水流迟”,一阙《梦江南》,几多惆怅,又有谁知?芳草连天,坟茔凄凄,丁香零落,谁人哀怜付孤烟?人间天上,阴阳相隔,两两相望,泪眼婆娑。二月里,阴
“悲落叶,叶落绝归期。纵使归来花满树,新枝不是旧时枝。且逐水流迟”,一阙《梦江南》,几多惆怅,又有谁知?芳草连天,坟茔凄凄,丁香零落,谁人哀怜付孤烟?人间天上,阴阳相隔,两两相望,泪眼婆娑。
二月里,阴雨绵绵,寒风瑟瑟,竟然寻不到半点春色。枯叶落,青砖红瓦半遮霜。我知道去年残冬的叶子仍旧还在空中飘零,寒霜亦未能迹去旧时的痕迹。一派肃穆的景像映入眼底,仿佛有说不尽的哀伤与惆怅。这哀伤与惆怅紧紧地缠绕着我,让我无端地心疼某座小山冈黄色的泥土里,寄放着一个长眠的人,一个美丽的、年青的、与我同龄的女人,一个从小就带有一点忧郁的如丁香花般的姑娘。这个美丽的、年青的女人,把青春与美丽深深地埋进我的记忆中,于是,一种永恒的思索禁拘了这颗火热的心房,变得温和且安静。那是关于生的一种希望,死亡的一种解脱,沉重且悲凉。
曾记得少女时的她,美丽且善良,聪慧亦温柔,她喜欢种丁香花,她说丁香花有一种含蓄的美。那时候的她经常在我家门口经过,红扑扑的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席如瀑布般的黑发齐腰长,映衬着她高挑的且匀称的身材,她的发髻上总是别着一朵丁香花。她的家在深山处的某个人家,生长在一户并不富裕但却幸福的的人家。那里有疼爱她的兄弟姐妹,还有她的双亲,不大的一个菜园子全部被她用来种丁香花。她经常骑一辆红色的自行车从我家门口经过,有她走过的地方就有她甜美的歌声,以及淡淡的飘着香的丁香花。
后来,这个美丽的女孩恋爱了,嫁与我们村里一个帅小伙。平凡如他们,幸福如他们。也许有的人一生向往轰轰烈烈的爱情,以为爱得刻骨铭心才是爱。其实,有一种爱像流水一般温婉,长流不息,共患难,他们一生一世信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他们俩属于后者,夫妻俩相亲相爱,相濡以沫,丈夫知道妻喜欢丁香花,便在自家的屋前种了许多的丁香花,一年后,便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孩。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家庭,尽管经济状况窘迫,但妻子在家哺育孩子,丈夫在外打工赚钱养家,幸福让这个初为人母的女人变得更加妩媚动人,而她的夫那个常年在外工作的男人,无论再怎么忙都会打个电话给他的妻。
然而这个美丽的女人渴望人世间最简单的幸福那就是与心爱的人相守一生,这么小小的一个愿望竟然变成了一种奢求。在她二十五岁那年,意外的一场感冒把她打垮了,反复地诊断都未见好转。后来辗转多家大医院,医生的诊断结果无疑是晴天辟雳,这个美丽的女人居然患上红斑狼疮,这种目前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的恶病,患者活不过八年。
那一夜,夫妻俩紧紧相拥彻夜无眠,泪眼相望。妻说:“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一定要为我们的女儿找个母亲照顾她,等她长大后,别忘了告诉她,她的母亲一直都是爱着她的。”像是告别,又像是叮嘱,丈夫只是紧紧地把她搂在怀中,生怕她一不小心就会像空气中一样消失不见。他说:“这一世与你作夫妻,来世还与你作夫妻,生生世世你休想抛弃我”。男人的眼泪落入妻的发梢里,生离死别的沉重让这个小家庭饱经风雨。
把妻送进医院救治,男人说,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挽回妻年青的生命。这个以打工为生的小家庭经济更为拮据,举债治病,家徒四壁,穷困潦倒,如此反复地治疗,仅只维持了五年。女人越来越憔悴,迸发多种病症,心力衰竭,呼吸急促,两眼突出,大限既已到,生死在一线之间。女人用仅存的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回家”。那一日,夫一直抱着她紧紧不放,跪在医生面前苦苦哀愁挽救他的爱妻。医生只是摇了摇头,叮嘱他准备料理后事。
于是他们回到了一贫如洗的家。女人却始终保持着她的微笑,她说,她要把最美的一面留给她的夫,尽管病魔已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样,骨瘦如柴,她身上一点点血色再也看不到了。然而,她一直抓着夫的手紧紧不放,似乎想把眼睛睁得大些再大些,留恋这个尘世,留恋身边这个深爱的男人以及他们的女儿,试图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她的嘴只是一张一合地颤抖着,说话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夫抱着她,一边擦泪一边说:“放心,我的妻,无论如何,我会为了我们的女儿好好地活下去,绝不让她与你一样承受病痛的折磨”。她的夫知道妻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们的女儿,怕年幼的女儿遗传红斑狼疮。
女人弥留之际,全身已经乏力。丈夫紧紧抓着她的手,却一直微笑着与她注视,他知道,他的妻不希望看到他的眼泪,心疼他的泪,她曾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夫附在她的耳边呢喃:“这一生既为你的夫君,来世你一定要等着我,等着与我共续前缘,不见不散”。妻微笑着走了,永远地走了,自他的手掌中挣脱了开来,似乎还有许多来不及说的话未能说与他听,又仿佛只是在幸福中沉沉睡去,只是比常人的时间要久些。
男人把爱妻安葬在他们家屋后的小山岗向阳的地方,这一年,他的妻才刚满28岁,这也是他们相爱8年的见证。他说,这世界上有一种爱情即便是天人永隔亦无法将两颗心分开,他的爱妻在天国一定是幸福的。他把园子里所有的丁香花都移植在他妻的坟茔傍,为了他们的女儿他不得不去外地谋求生计,就让这株株丁香花陪着她,他对着妻子的坟茔许下承诺:“我的妻,每年的清明节一定会回来陪你,这样你就不会寂寞了。”
那一天男人自妻子过世后第一次踏出家门后,已是半年后的某一天了。那些日子里在他的精心呵护下丁妻坟前的丁香花开放得非常漂亮,淡香泗溢。只是有那么一株丁香花,不知是被他遗落的,还是新长出来的一株丁香花,竟然开放在他们曾一起种植丁香花的菜园子里,在微风吹拂中顺着他离开的方向不停地点头,似乎是当年的那个她,每年都会痴痴等着夫君自远方归来的她,着一身新装,又带点丁香花般的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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