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对着电脑面无表情。不是别的，只是因为昨夜睡眠不足，所以做出任何表情都感觉耗费体力。
这也正是忙起来的时候就会杀气腾腾的原因。
但其实，我看着这个题目只是想笑。此处的暧昧和清醒，太过主观。不过清楚的一点，是两种不同的状态。
暧昧着清醒，清醒着暧昧，有多少不一样。尤其是这两种情况会在不同的时段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思考这个问题会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恰如思考该以什么样的脸孔来面对生活一样。
当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的放任被暂时收敛，镜子里的我，摆出的是张面无表情的脸。
胡思乱想的终局，对着矛盾百出的自己，再懒有只言片语。
一
走在路上。
北方的春天，春意还没有盎然的时候，风沙已起。天色昏黄，走在路上，感觉不能开口说话，否则沙尘就要盖了头脸。和身边的人没了往日的说说笑笑，沉默地走在风和沙里，感觉奇特。
这样肃杀的春，果然充满对峙之美，而且因为是春天，而颇显惑魅。想来尘土流水混做一杯饮，大约也是这般的风流滋味。
在我还年少的时候——我已经习惯这样说话——在我还年少的时候，也就是我还暧昧得理直气壮的时候，会故作清醒地对着春花秋月夏水冬雪长吁短叹，上了一层楼不够，还要在上一层楼。
直到现在，我仍爱极了辛弃疾的不动声色和敏锐清醒。
那时候的我，也像现在一样，为着类似清醒和暧昧的关系的某些问题，绞尽脑汁。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我坚定不移，以为有完全纯粹的存在。
呵呵，大概是病句。
总之，年少时候的我，喜欢掉着眼泪说哲理。只是因为对纯粹的执着，反而把两种极端和对峙着的东西，中中正正的摆在了一起。那时候就不能说是暧昧着清醒又或清醒着暧昧，因为是半半之数。或者至少，我尽力在表面上做到了这一点。
不可否认，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完全放弃要把情绪和理智用美的造型摆放在一起的理想。因为矛盾和困惑，我或许始终形态可疑，难以坚持。但亦因如此，我也很难放弃。
就是这样的我。冷眼看人事，心却忍不住要热起来。春回花开时一面满心欢喜，却忍不住要为换叶的杨树感觉悲哀。
或许北方这沙尘漫天的春，果然很适合我。
因为这一面在百媚千娇，一面在呼啸狂躁的美，总是轻易让我动摇。
二
前一阵，写作成了我禁忌的话题。
我也曾是这样扬言，手中的笔，只要不死，就不能放弃。
或许我早就已经明了，所有坚定不移的背后，都需要一双盲目的眼，无视那些能被轻易发现的漏洞。只要放弃头脑的冷静，就可以坚定不移地相信，并且把想做的事贯彻到底，轰轰烈烈，至死不渝。
就像一场少年的恋情一样。盲且坚不可摧。
但是我却曾经做出选择，选择要握紧手中的笔，不惜一切。做出决定的时候，我却未曾足够明了，这支笔的背后，有怎样的隐意。
因为有这决定，所以到后来，当我越来越少动笔，直至一度主动把笔锋封闭的时候，才会耿耿于怀，怅惘不已。话说，这状态似乎就是暧昧着清醒的样子。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虽然我曾经貌似坚定，但说到底，却依然是个令自己都无语的矛盾百出的人。
年少的我，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坚定的理由，才能保持自身的坚硬。号称要把笔护卫到底的少年人，同时也并未曾放弃其他事。因为看得清楚，所以无从抉择，姿势上，竟然是如此贪恋不甘。
而当时间推移，终于发觉自己的软弱的时候，又何堪去面对曾经这样激越过的理想。不能坚持，也不能放弃的理想。
只是再后来，我的妥协，也终开始软化，变得更加彻底。再次提笔，百感交集。只是骄傲受到伤害的感觉，却被笔尖流淌出词句时久违的快感瞬间湮灭。
无可奈何。
有朋友一直在旁，看着我一路走来。前几日深夜发短信来催，说，你那传说中的言情什么时候能写好，我等着看哪。
满是戏谑。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的冲动，暧昧之时依然有着清醒，不够支持一个长篇到达结局那样的强大。就想起前几日，偶然在网上看到了年少时候曾经在网络上有过交集的一个朋友。彼时我们固然未曾青梅煮酒，但也算有过谈笑风生。之后数年江湖相忘，我依然浪迹，带着貌似的镇定实在的惶惑，而她已经坚定不移地按自己的意志进了中文系。
我早改名换姓，也并无和她再会的打算。只是心里依然有那一丝的黯然。不知道我是冷静得以至残酷，还是我太过软弱。
我一直不能够真正放弃。但是却一直都保持着放弃的姿势。
三
写了一个故事，有很多太过直白的台词。看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掉落。
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咪咪。
只是知道这人世落寞，清醒着也难免暧昧，暧昧着又不得不清醒。所以不如在这虚拟的故事里肆情纵意，让爱恨都坚定不移。
意外地，居然写到了收尾的地方。想起挖过的坑，苦笑。太过冷静的目光，所有虚拟的故事，经不起质疑。
适当的时候，就会从渐渐深入进去的暧昧回复，回复到正常状态里该有的清醒程度。
我想也是该时候学会对自己坦率些。承认自己的摇摆不定，放弃对一致的追求。
曾经我想要投身这滚滚红尘，全心全意去爱去恨。但是情到深处，依然回复面无表情的淡漠镇定。看得清楚，因而冷酷且悲悯。
我此刻依然相信，现在写的话，是真心实意。仿佛从来不曾这样坦率过。
但也许明天我就会带着另一种面目出现。
清醒着暧昧，暧昧着清醒。是对峙的力量，不曾停止交锋。
四
北方春天的沙尘，意外停了。日光照耀，花开满庭。
被过往的人用牛奶饼干喂得肥硕的那只黑白猫，蜷在开满白色花朵的枝桠下挠痒痒。我想说的是，它的确被喂得很肥，且太肥了一点。
朋友从南方发过来短信。彼处风流之地，樱花已经盛开。传闻本来开放的校园，现在已经开始收门票。
想当年我们来春游的时候，都没开始收钱。
我们愤愤不平，又乐不可支。
樱花花瓣洒落在树下相拥的男女身上，那场景想必依然如当年我们见过的一样美丽。
忽然想起朋友失恋时候，也曾经悲叹，女生的心，真是猜不明白。
谁又何尝真正明白过。猜不明白的心，又何止于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