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该拿什么来思念你,我的父亲
亲情中,或许父子关系最是玄妙。在我和父亲之间,就仿佛总有一件看不见的东西挡在面前,让大家都活得有点不自在。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却没有许多亲密的往事可以回忆。或许因为都是同性,有点排斥。有了这种印象,更
亲情中,或许父子关系最是玄妙。在我和父亲之间,就仿佛总有一件看不见的东西挡在面前,让大家都活得有点不自在。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却没有许多亲密的往事可以回忆。或许因为都是同性,有点排斥。
有了这种印象,更加上父亲身体一向很好,想他的时候自然就更少了,乃至见了面也找不到话说。直到五年前的那个夏天,母亲来电话告诉我父亲生病的消息后,才让我开始注意起已经年迈的父亲来。
那天刚走进家门,69岁的父亲笑吟吟从里间迎出来,身着头一年我回家时忘掉的那件深色而瘦小的衬衫:
“老三,你看!”
肥胖的父亲竟然能穿我的衣服了,让我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不到一年时间,父亲突然瘦了好几圈,我难过得想要同他说一句话:
“祝你健康,我的父亲!”
但我没有这样细腻,也不会在他面前有这样缠绵的表白,只对父亲说:
“老汉,你穿起这件衬衫,好时髦唷!现在正流行深色衬衫!”
相信父亲能理解他儿子幽默中隐藏着的那份情感,因为他也是个男人。
五年后,74岁的父亲住进了重庆大坪医院。得知消息后,我匆匆赶到重庆。医生指着父亲胸部透视的片子告诉我:
“恶性肿瘤。”
难道我真的要和父亲……我不敢往下想。看看病室里其他几个年轻而能吃能睡的病友,母亲就格外担心,说这样的病更需要营养,偏偏父亲吃不下东西。父亲74岁患这样的病,他病室里其他年轻病友都说这是人生不幸中的万幸。可这样的病魔为什么偏偏要跳出来折磨一个老人呢?
看到憔悴而面色苍白的父亲,作为他的儿子,我心中真的在想他了。
想什么呢?想他在我四五岁的时候,领着我到重庆检查隆起的左胸?想他在列车上将带着他体温的大衣披在我身上?想我十六岁那年,他吼叫着宣布解除我们的父子关系?想为了我参加工作,他不顾身份,卑贱地给一个公社书记送去的那段毛料?想……
唉,都不是。
那我是在想什么呢?
一天夜里突然惊醒,于万籁俱寂中,依稀看见一个老者在黑夜中朝我走来,他是革命的、他是烟酒的、他是节俭而勤奋创作的。
他,就是我的父亲——刁贤龙。
革命的父亲
曾记得,小时候每当有人要我填写履历表时,心里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愉快感。为什么?因为在“家庭出生”一栏,我会自豪地填上“革干”二字。“革干”就是“革命干部”的简称。长大后听人说,要不是父亲出身地主家庭,凭他的能力和资格,说什么都走远了。而实际上,父亲在离休前仅仅是江津县人大常委会里的一个什么副主任。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位呢?直到我从工厂调到地方后才明白,它刚好跨进了“县领导”行列;再想想,怕也是组织上在他离休前给他的一个待遇罢。
新中国成立前,父亲的父亲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地主,靠了这样的家庭背景,父亲有了更多学习的机会,让他在解放战争时期能够背叛自己的父亲,走上革命的道路。
关于父亲的家庭,几十年来父母从未对我们说起过一个字。我的祖父祖母长得什么样?叫什么名字?甚至祖母姓什么至今我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因为在解放前去世而没有被镇压。但我从农村的亲戚那里得知,父亲的父亲虽然是一个地主,可穷人对他没有仇恨,因为他不像我们在课本中读到的刘文彩。
“文革”期间,从跨入青年时代就参加革命的父亲却屡受家庭牵连。自解放后父亲担任江津县团县委书记以来,先后在县农工部、农林局、农机局等部门当过主要领导。现在想来,有文化、有能力的父亲原来是在不断地走下坡路。
有次回家,我开着他的玩笑:“当初你不造反,我们今天活得哪有这样累?”
“打嘴!”父亲在一边发怒,但也没有真打。那时,他已经60多岁了。
烟酒的父亲
烟酒真能化解忧愁吗?我不知道。父亲以烟酒陪伴自己的一生,难道是他有太多的忧愁?也看不出来。
父亲一生为官,但他抽的、喝的全都是市场上最便宜的。印象中,8分钱一盒的“经济烟”,父亲从它诞生起一直抽到它退出市场。偶有5支装的“中华”牌高级香烟,那一定是他从北京、上海开会后,买回来散人的。
父亲喝酒也这样,年轻时喝的全是在市场上买的“漏斗酒”。记得家族中有过一个驻非洲某个国家的大使级人物,因为要回故乡,父亲特意准备了一瓶茅台酒。后来因为这个人被县里接待了,这酒便在我们家一直放了下来。终于在一个除夕的夜晚,父亲开了它。这酒真真是好酒,满屋子都飘散着它那股特殊的香味。父亲握住了酒瓶一个个递给我们看:
“这是国酒,茅台!”
那天晚上,他破例让我们每个人都贴着酒杯沾了沾嘴唇。香,真香!或许我现在仅有的一点点酒力和对茅台酒的那份特殊的感情,还是受父亲这一举指的影响吧。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但父亲还是那样节俭。要看见他抽好了、喝好了,那一定是他的儿子们孝敬的。
年轻时,父亲仿佛是想要通过酒精来强迫自己忘掉些什么。而到了后来,他却是在酒精里找到了快乐。每次酒后他便午睡,枕边放着一个小收音机,陪他入眠的常常是“京韵大鼓”魂牵梦萦的鼓声唱音。
用健康标准来衡量,多喝酒伤身子。因此我们常常劝他,特别是在他进入老年后,每顿只要他喝一小杯,但他哪里肯听,总是背着我们要偷偷多倒一杯两杯。后来,看见他不多倒了,再后来看见他上桌就端起了饭碗,不喝酒了。喝了一辈子,突然看见他不要酒陪伴时,心中反倒为父亲的健康担忧起来。
现在,父亲是彻底地戒掉了烟酒,但我却希望他重新回到过去的生活里,在吞云吐雾中思索、在醉意朦胧里享受。
勤俭的父亲
看待巴尔扎克笔下的“葛郎台”,我和大家一样叫他悭吝鬼;但看待有很多地方都与之相似的父亲,我却只能把他的行为看成为节俭。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父亲很节俭,拿着高薪的他,却过着穷人一样的日子。在他往酒杯里倒酒时,即便是溢出了一点点,也会小心移开杯子,躬下身去,用嘴吸干桌上的液体。因为家中孩子多,父亲一辈子都在存钱,一分一分地积累,就是到了晚年爬楼梯都费力了,还坚持自己做一切事情,我们要出钱给他和母亲请保姆,说什么他也不答应。
2004年春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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